病房的窗帘半拉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白色的床单上,切出一道明暗的交界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衰败气息。
王叔睡着了,呼吸轻微而急促,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依然与什么搏斗着。柯景阳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这个曾经,用一句话,就能点醒自己的老人,此刻却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台老旧平板电脑,放在床头上,屏幕黑暗着,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恐惧攥紧了,柯景阳的心脏。他害怕王叔就这样,一直睡下去,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智慧,那些深藏在,皱纹里的故事,都会随之湮灭。他失去了半年积蓄,不能再失去,这个领路人了。
“王叔…”他忍不住,声音沙哑地轻声呼唤。
老人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浑浊的目光,花了片刻才聚焦在他脸上。
“小子…还没走?”王叔的声音气若游丝,却仍带着,一丝惯有的傲气。
“您还没教完我。”柯景阳的声音有些发哽,他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急切地想要,抓住最后的一点依靠,“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市场这个样子,我…”
“慌什么…”王叔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示意了一下,床头那本《孙子兵法》,“拿…拿来。”
柯景阳赶紧拿起,那本边角都已磨损的古书,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王叔的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书。柯景阳帮他托着,替他翻到了,用一根红色水笔,重重划过的一段。
“念。”王叔闭上眼,保存着仅有的力气。
柯景阳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古朴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念出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念完了,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懂…什么意思吗?”王叔睁开眼,看着他。
柯景阳迟疑了一下,尝试理解:“是说…善于打仗的人,先要让自己不被战胜,然后等待可以战胜敌人的机会?”
“嗯…”王叔似乎满意于,这个字面解释,他喘了口气,积攒起力量,声音忽然清晰了一些,“那你告诉我…在股市里,什么叫‘不可胜在己’?”
柯景阳想起了,自己惨痛的失败,低声道:“不要…亏光本金?”
“屁!”王叔突然激动起来,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不只是亏光!是不要让自己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你上次做空,不就是把自己逼到了,那种境地吗?”
柯景阳哑口无言。
王叔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回光返照般,又变回了,那个营业部里,一针见血的老师:“盈利…是市场给的,看天吃饭…我们控制不了。这叫‘可胜在敌’!但亏多少…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这叫‘不可胜在己’!”
他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柯景阳心上。
“你…你们这些新手,满脑子就想着赢,想着翻倍,想着抓涨停…”王叔的声音,又弱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却从来没想过…怎么才能不输,或者说…输得起。”
他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记住,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永远…永远不要下你,输不起的注。”
说完这番话,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柯景阳呆呆地,坐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话,“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他忽然明白了。他之前所有的操作,都是在追逐,那个虚无缥缈的“可胜在敌”,幻想着精准抄底、逃顶,一击制胜,却完全忽略了,构筑自己最基本的,防御工事。
盈利是市场,随机赏赐的礼物,而亏损,才是需要自己,严格管理的底线。
阳光缓缓移动,照亮了那本,摊开的《孙子兵法》,古老的智慧在这一刻,穿越千年战场,与冰冷的,现代金融市场完美重合,在他心里烙下了,最深的一笔。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而是最朴素,也最核心的生存法则。
王叔用最后的气力,点醒了柯景阳的,风险意识,但这套“先为不可胜”的理论,在实战中究竟该如何运用?垂死的导师,还能否教会他,构建防御体系的具体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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