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稀薄,荒园死寂。
林仙儿笑语盈盈,眼波清澈如水,问出的问题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刺李寻欢心底最深的秘密。
白衣人?
她看见了?还是…只是在试探?
李寻欢的心沉在冰冷的寒潭里,面上却静如古井,不起微澜。他甚至微微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茫然:“白衣人?昨夜风雨大作,李某在听竹轩中只闻风雨声,未曾见过什么白衣人。仙儿小姐何处听来的消息?”
他的目光坦然,迎向林仙儿探究的视线,仿佛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林仙儿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团扇轻轻掩住朱唇:“瞧我,真是糊涂了。定是那些下人夜里眼花,以讹传讹,吓到公子了。仙儿给您赔个不是。”她微微屈膝一福,姿态娇憨可人。
她转换得如此自然流畅,仿佛刚才那句致命的问询真的只是一句无心之失。
但李寻欢知道,绝不是。
“仙儿小姐言重了。”李寻欢淡淡道,“府中昨夜不太平?”
林仙儿轻叹一声,蹙起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可不是嘛,积翠园那边死了个下人,听说死状可惨了…爹爹和三叔都惊动了,查了一夜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凶人,竟敢在林府行凶…”她说着,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地上那些被飞刀击碎的焦木和深深的刀痕,“幸好公子昨夜安然无恙,不然仙儿可真要担心死了。”
她的话,句句关切,字字却都像在敲打试探。
李寻欢默默听着,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枚冰冷的水晶碎屑。这女子年纪轻轻,心思之深,言语之锋,比许多积年老江湖更令人心悸。
“有劳小姐挂心。”李寻欢语气平淡,“林府戒备森严,想必凶手很快便能伏法。”
“希望如此吧。”林仙儿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对了,爹爹说,今日午时在‘聚义厅’设宴,一是因昨日惊吓为公子压惊,二来…似乎也想向公子打听些事情,关于…昨夜之事。”她歪着头,天真无邪地问,“公子一定会来的,对吧?”
聚义厅?设宴?打听事情?
这绝非简单的压惊宴,更像是一场鸿门宴。林天独终于要亲自出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探他的底了。
李寻欢静默片刻,颔首:“家主盛情,李某岂敢推辞。”
“那就好!”林仙儿拍手笑道,笑容明媚,仿佛驱散了园中的阴霾,“那仙儿就不打扰公子练功了。公子这飞刀真是厉害,仙儿看得眼花缭乱呢。”她说着,转身欲走,裙裾摆动如涟漪。
走了两步,她忽又停住,回眸一笑,眼波流转间,深意难测:“公子,这园子荒废久了,阴气重,听说…不太干净呢。练功虽好,也莫要待得太久哦。”
话音袅袅,她已如一只快乐的翠鸟,翩然消失在月亮门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园中重归寂静。
晨光渐亮,却照不透这重重迷雾。
李寻欢立于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
林仙儿最后那句话,是提醒?还是警告?这荒园之中,除了杀机,难道还藏着别的什么?那“不干净”的东西,又是指什么?
他缓缓踱步,目光如刀,仔细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处断垣。
忽然,他的脚步在一处半塌的假山石后停住。
那里的泥土,似乎有被轻微翻动过的痕迹,与周围不同。若非他目力惊人,绝难发现。
他蹲下身,指尖拂开浮土。
土层下,并非石头,而是一角深色的、似乎被烧焦的布料。再往下,竟隐约露出几根…森白的骨头!
人骨?
李寻欢目光一凝,正欲细看——
嗖!
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自身后骤然响起!
并非射向他,而是射向他刚刚拂开浮土的手指!
暗器!歹毒精准!
李寻欢想也不想,蹲姿不变,反手一弹!
一道寒光后发先至!
“坠刀碎星!”
飞刀并非直射,而是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击中那枚袭来的乌黑透骨钉!
“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透骨钉被撞得斜飞出去,没入草丛!
李寻欢身形借势猛地旋转跃起,目光如电射向暗器来处!
只见远处一丛茂密的竹林梢头轻轻晃动,一道灰影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鬼魅,瞬间消失不见!
又来了!
这荒园,果然处处是眼睛,处处是杀机!
李寻欢没有追击。他悄然落地,再次看向那被翻动过的泥土和那一角焦布白骨。
对方阻止他探查此地。这下面,定然藏着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
林府…积翠园…荒祠…白骨…
幽冥教…天尊…天机仪碎片…
林天独…林仙儿…林震霆…
还有那神秘的白衣师父汪小闲…
无数线索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旋转,碰撞,却仍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图画。
但杀机已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午时,聚义厅。
那或许不是宴席,而是另一个战场。
李寻欢缓缓直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他的眼神,在经历连番窥探、杀局与试探后,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变得更加冷静,更加锐利。
他走出荒园,走向听竹轩。
他需要换一身衣服,准备赴宴。
他的飞刀,也需要再磨一磨。
阳光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孤长的影子。
影子如刀,劈开满地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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