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外面微弱的星光。
黑暗。
比通风道中更浓稠、更压抑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猛兽身上特有的腥臊气,混合着一种浓郁得发腻的檀香,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血腥和腐败的气息。几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
眼睛需要片刻才能适应这昏暗的光线。殿宇内部空间颇大,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中。借着几盏悬挂在墙壁上、摇曳着昏黄光线的油灯,可以模糊地看清殿内的景象。
两旁,是两排巨大的铁笼。笼子的铁栏粗如儿臂,锈迹斑斑。笼中关着的,并非温顺的珍禽,而是狮、豹、猞猁等猛兽!此刻,这些本该凶性十足的猛兽,却显得异常安静,没有咆哮,没有冲撞铁栏,只是焦躁不安地在笼中踱步,发出压抑的低吼。它们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不正常的赤红光芒,涎水顺着嘴角不断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粘稠的水渍。它们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大殿的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牢牢地吸引着它们,或者说……控制着它们。
李寻欢的目光,顺着兽群注视的方向,投向大殿中央。
那里,设着一张古朴的香案。案上,一只紫铜香炉正袅袅升起淡青色的烟雾。那股浓郁得异常的檀香气味,正是来源于此。香案后,站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瘦,披着一件暗紫色的宽大斗篷,斗篷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背对着门口,正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抚弄着香案上的某件物事。
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抚弄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夜枭低笑般的声响。然后,他才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兜帽下,露出一张脸。一张瘦削得几乎皮包骨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久不见阳光的墓穴僵尸。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异常明亮,瞳孔却不是正常的黑色,而是一种诡异的灰白色,瞳孔深处,仿佛有灰色的漩涡在缓缓转动,看久了,竟让人有种头晕目眩、心神要被吸进去的感觉。
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件东西。
正是那只将他们引至此地的灰蛾!
灰蛾在他苍白的掌心微微颤动着翅膀,显得温顺而诡异。
“等候多时了,老李探花,小李探花。赵正的血,滋味如何?”那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粗糙的砂纸在摩擦着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阴冷的湿气。
李寻欢心头一震。对方不仅知道他们的身份,而且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来!赵正的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面上却如同古井无波,淡淡道:“阁下是谁?”
那人嘴角扯动,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这笑容让他那张脸看起来更加可怖:“灰蛾使者,无名小卒而己。”他顿了顿,灰色的瞳孔扫过李寻欢,又缓缓移向李寻欢身后的李慕白,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信子,“奉九千岁之命,特来请李公子……交出一样东西。”
他的话语很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或者,”他补充道,目光定格在李慕白身上,“李尚书交出,也是一样。”
他果然是为了那黑箱而来!而且,他明确知道黑箱可能在李慕白手中!
“装神弄鬼!”龙啸云踏前一步,长剑出鞘半寸,寒光映亮了他英挺的面容,他厉声喝道,“想要东西,先问过龙某手中之剑!”他气势勃发,侠义凛然,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压抑气氛。
灰蛾使者对于龙啸云的呵斥并不动怒,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龙啸云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李寻欢父子身上。他只是阴阴一笑,对着掌心那只灰蛾,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那灰蛾振翅飞起,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刺耳的嗡嗡声。那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魔力,直接钻入人的脑海深处。
嗡嗡嗡——
声音响起的霎时间,异变陡生!
咔哒!咔哒!咔哒!
一连串机括弹开的声音从两旁的铁笼传来!只见那些原本紧闭的铁笼闸门,竟在同一时刻自动向上滑开!
吼——!
压抑已久的兽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笼中的狮、豹、猞猁等猛兽,眼中赤红光芒大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脱缰的疯魔,猛地从笼中窜出!它们的动作迅捷无比,利爪刨地,獠牙呲出,涎水横飞,显然已被药物或是某种邪术彻底激狂,失去了所有理智!
它们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闯入殿中的四个不速之客——李寻欢、林诗音、李慕白、龙啸云!
兽瞳如血,充满了暴戾和毁灭的欲望。利爪和獠牙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被激怒的兽群,比任何训练有素的武功高手都更难应付!因为它们没有恐惧,没有理智,只有最原始、最疯狂的杀戮本能!
腥风扑面!
死亡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将四人淹没!
灰蛾使者站在香案后,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残忍而快意的光芒,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血腥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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