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已至沸点。
索魂铃使,人如其名,如幽冥鬼魅,铃声所至,勾魂摄魄。他的“幻影迷踪步”已臻化境,在幽暗的光线下,留下道道残影,真身飘忽不定,仿佛同时有数个他在发动攻击。青铜铃铛发出的魔音,不再是飘忽的干扰,而是凝聚成一道道无形的音波利刃,尖锐刺耳,直钻脑髓,搅得人气血逆流,内力紊乱。白芷与谢颜,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搏杀的两叶扁舟,险象环生。
白芷的幽冥教身法诡秘莫测,短刃如毒蛇吐信,专攻铃使周身死穴。但她每一次凌厉的攻势,往往在即将得手的刹那,被那诡异的铃声干扰,判断出现细微偏差,刃尖擦着衣角掠过,或是被铃使以毫厘之差闪开。而铃使那只乌黑发亮的“碎骨手”,却如同附骨之疽,几次三番突破白芷的防御,带着阴寒刺骨的劲风,抓向她的天灵盖或心口!每一次,都是谢颜在千钧一发之际,以精准得令人心悸的“茉莉绣针”逼退。绣针并非直刺,而是射向铃使手腕穴道或手肘关节,迫使他回防自救。针尖幽蓝,淬有剧毒,铃使亦不敢小觑。
谢颜的红裙已有多处破损,俏脸煞白,呼吸急促。她完全放弃了狐影门擅长的隐匿与诡诈,将身法速度催至极致,针影如狂风暴雨,完全是搏命的打法!仇恨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烧,父亲的惨死、门人的血债,化作每一针、每一步的力量。她的“媚烟”已弥漫开来,粉红色的烟雾与幽暗的光线交织,进一步扰乱了视线和感知,与那索魂魔音相互侵蚀、抵消,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但这对她的内力消耗极大,嘴角已渗出血丝。
机会,往往在极限的压力下诞生。
谢颜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死死锁定着那不断摇晃的青铜铃铛。她注意到,当铃使将音波集中攻向白芷,试图一举重创时,他摇动铃铛的节奏会有极其细微的加速,周身的气机也会出现一刹那的凝滞,幻影步法的变化也会随之减缓!这是音功高手发力时的共性,无法完全避免!
就是现在!
白芷正被一道凝练的音波逼得连连后退,气血翻涌,短刃格挡间,虎口迸裂!铃使眼中闪过一抹狞笑,碎骨手悄无声息地探出,直取白芷肋下空门!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谢颜动了!她没有去救援白芷,而是将身法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巅峰!红影如电,竟不顾自身侧翼完全暴露在铃使的攻击范围内,合身扑上!双臂一展,数十根“茉莉绣针”并非依次射出,而是如同天女散花般,从她袖中、指间、甚至发髻中爆射而出!针影密密麻麻,笼罩了铃使全身上下左右所有方位,封死了他一切闪避的可能!这不是点杀,而是覆盖性的绝杀!
铃使万万没料到谢颜如此悍不畏死!面对这避无可避的针雨,他只能放弃对白芷的致命一击,厉喝一声,将青铜铃铛猛地回撤,在身前急速舞动!“叮叮当当叮叮当……”一阵密集如骤雨打芭蕉的脆响!火星四溅!绣针与青铜铃铛剧烈碰撞,大部分被格挡开来,但仍有数根穿透了铃铛舞动的缝隙,刺入了他的手臂、肩头!剧毒瞬间蔓延,带来一阵麻痹刺痛!
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铃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好机会!”白芷岂会错过?她强压翻腾的气血,娇叱一声,身形如鬼魅般贴地滑行,几乎是贴着地面,手中短刃化作一道寒光,直刺铃使下盘膝盖要害!这一招角度刁钻至极,完全出乎铃使意料!
铃使慌忙闪避,碎骨手下意识下压格挡!但他重心已失,步伐瞬间大乱,幻影消散,露出了真身所在!
谢颜岂容他喘息?红袖一拂,一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透明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她袖中悄然射出!——狐影门绝技,“缠丝手”!专锁天下奇门兵刃!
丝线无声无息,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缠上了那青铜铃铛的铃柄!
铃使只觉手腕一紧,暗道不好!运力回夺!但谢颜早已运足十成功力,死死扯住丝线另一端!两人瞬间形成角力!
白芷见状,双刃齐出,一刺咽喉,一削手腕,攻势凌厉,逼得铃使不得不分神应对!
僵持!生死一线的僵持!铃使为了保住这与他心神相连、威力无穷的索魂铃,只得硬生生顿住身形,全力回夺!空门,已完全暴露!
就在这僵持的一刹那——
一直静立旁观,气息内敛如深渊的李寻欢,动了!
他没有上前,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薄如柳叶、亮如秋水的飞刀。刀身没有任何反光,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焦急,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他看的,不是铃使的咽喉,不是心脏,而是那枚在两人角力中不断震颤的青铜铃铛,尤其是铃铛侧面,一个极其细微、用于发声和调节音波的通风口!那是铃铛结构最脆弱、也是音功传导最关键的核心!
指尖微动。
寒芒一闪而逝!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飞刀划出的轨迹,并非直线,而是一道极其刁钻、违背常理的弧线,仿佛绕开了空气的阻力,绕开了角力双方激荡的气场——正是用于破解诡异招式的“逆刀吞象”!
没有破空声,只有一声——
“锵——!!!!!”
刺耳欲裂、几乎要震破耳膜的金属碎裂声!
飞刀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个小小的通风口!蕴含在飞刀上的凝练内力,瞬间爆发!不是穿透,而是震荡、分解!
那枚传承不知多少年代、蕴含着诡异力量的青铜铃铛,竟从内部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魔音,戛然而止!
仿佛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噗——!”
索魂铃使如遭雷击,身体剧烈一震,猛地张口喷出一大股漆黑如墨的鲜血!鲜血中甚至夹杂着内脏的碎片!这铃铛与他心神相连,乃是他功力的本源,铃碎,则功破,反噬之力瞬间重创其心脉!他周身的诡异气场瞬间消散,幻影步法再也无法维持,露出了那张隐藏在斗篷下的真容——一张干枯如骷髅、布满诡异刺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无尽惊骇的老脸!
白芷与谢颜,这两位身经百战的高手,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用命搏来的机会?
白芷短刃去势不变,“噗嗤”一声,精准地刺穿了他狂跳不止的心脉!
谢颜手腕一抖,收回丝线,同时数根淬毒绣针已如影随形,“嗖嗖”数声,尽数没入了他惊骇圆睁的眉心!
索魂铃使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充满了无尽不甘和怨毒的嘶吼,身体僵硬地晃了晃,然后重重地向前扑倒,气绝身亡。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功破人亡前的极致恐惧。
地底分坛,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铃铛碎片落地的细微声响。
谢颜缓缓走上前,强忍着脱力和毒素反噬的眩晕,蹲下身,在铃使尚有余温的尸体怀中摸索着。很快,她摸到了一个硬物——一封以特殊火漆密封的密函。
她撕开火漆,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正是九千岁曹宏那特有的、带着一股阴柔狠厉之气的笔迹!内容简洁而冷酷:令金刚门幽冥鬼姥麾下,全力协助“影子”先生,搜寻李慕白、李寻欢父子下落,务必取得其手中“钥匙”,不得有误!落款处,赫然盖着曹宏那权倾朝野的九千岁私印!
铁证如山!
谢颜握着这封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密函,娇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手刃直接仇人之一的快意,与看到这幕后元凶亲笔手令所带来的、更加刻骨铭心的恨意,如同冰与火在她心中交织、碰撞。她缓缓抬起头,原本因为力竭而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她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曹宏老贼……我必杀之!”
这声音,在这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地底空间回荡,充满了血腥的誓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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