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尽,晨光熹微。
听竹轩内,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清冷的天光透过窗棂,照亮一室清寂,也照亮那三名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金钱帮杀手。
李寻欢默立窗前,一袭青衫沐在微明之中,背影孤直,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指尖,一枚细若牛毛的茉莉绣针泛着冷光,针尾那微缩的狐狸头眼眸处一点朱红,似血,更似一团凝结的谜。
她想起谢颜之前给她的狐踪令。
谢颜将此令给他,是示好?是交易?还是另一重更深的算计?这枚狐踪令,似乎比千金更重,压得人心头沉郁。
他想起那“婢女”递给谢颜的锦帕包裹,想起谢颜那句“三日后,听雨楼见分晓”,想起金钱帮杀手令牌上那诡异的标记…
这姑苏城,这林府,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狐影门、金钱帮、幽冥教、西域金刚门,甚至那神秘的“鬼叟”都卷入其中,彼此纠缠,难辨敌友。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似低语,更似叹息。
李寻欢转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卷羊皮图纸上。
“青萍”印记在晨光下愈发清晰,也愈发刺眼。谢颜的话语如鬼魅般再次萦绕耳边:“留下印记的人,未必是你想的那个人…”
若非父亲,谁又能将父亲的徽记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谁又能以“青萍”为代号,深入天机仪核心?十年前,父亲身居户部尚书之位,总掌天下钱粮户籍,若有人欲借他之名,行隐秘之事…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真相,有时比刀锋更伤人。
就在这时——
窗外,一声极轻微的“嗒”声响起。
似露珠滴落檐角,又似石子轻敲窗棂。
声音很轻,很脆,在这清晨的寂静中,却清晰得令人心惊。
李寻欢身形未动,目光却如电射向窗棂。
一道极细的阴影自窗缝中透入,一枚系着无色丝线的细小竹管,悄无声息地滑落桌案。丝线迅速收回,窗外再无动静,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传讯?
何人传讯?用如此隐秘的方式?
李寻欢静立片刻,确定周遭再无异常,方才缓步上前。指尖拈起那枚竹管,触手微凉。仔细检视,并无机关毒物,这才小心拔开塞子,倒出内里一卷纸条。
纸条细薄,展开,露出一行娟秀却陌生的字迹,墨迹犹新:
“明日午时,寒山寺,钟楼。静候君至。勿带他人。”
字迹清丽,力透纸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静候君至?
李寻欢的心脏猛地一跳!谢颜所言竟是真的?她真的到了姑苏?而且如此快便找上了他?
可这传讯方式,这约见地点…是真是假?是久别重逢的邀约,还是精心布置的杀局?
寒山寺钟楼…那里地势高耸,视野开阔,若有埋伏,绝难隐藏。但同样,也极易被察觉。选在此地,是示诚,还是示威?
勿带他人…
这四个字,更是意味深长。是警告?是提醒?还是…别有所图?
李寻欢静立于案前,指尖摩挲着纸条,目光深沉如古井。
去,还是不去?
这或许是一个揭开面纱,直探十年前旧事核心的绝佳机会。但也可能是一步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忽然想起父亲温润却隐含忧悒的眼眸,想起他临终前紧握自己手时那份难以言说的沉重…
他背负血仇与疑云,离家追寻真相,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纵然前方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必须去。
有些路,明知凶险,也得走。有些人,明知莫测,也得见。
指尖微动,纸条凑近烛台残焰,倏忽间化为灰烬,唯留一丝焦味萦绕。
他心意已决。
推开窗,晨风凛冽扑面,带着姑苏水乡特有的湿润气息,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
他望向寒山寺的方向,目光仿佛已穿透重重屋脊与烟波,看到那古刹寂寂,钟楼巍巍。
若真是她,她为何而来?她知道了什么?她又变成了何等模样?她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若不是她…又是何方神圣?其目的何在?
袖中飞刀冰凉贴腕,传来一丝沉静的力度。
刀冷,心却不能乱。
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需以最冷静的心,最锋利的刀,去面对。
晨光渐亮,街上开始传来隐约的人声。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笼罩在姑苏城上的迷雾,却似乎更加浓重了。
李寻欢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沉静的决然。
午时,寒山寺。
一切谜底,或将揭晓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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