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的光,柔和而清冷,洒在密室每一个角落,也洒在影十三苍白如纸、血迹斑斑的脸上。这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
林诗音跪坐在影十三身旁,动作轻柔而专注。她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料,蘸着水囊中清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每一下擦拭,都让她的心跟着揪紧。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化脓,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她将随身携带的最好的金疮药粉,仔细地洒在伤口上,药粉触及皮肉,影十三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眉头紧锁,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林诗音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包扎的动作愈发轻柔。
李寻欢盘膝坐在影十三身后,双掌抵住其背心要穴。他闭目凝神,体内精纯温和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影十三几近枯竭的经脉。这股内力,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引导着影十三自身残存的气息,护住其心脉,并试图逼出淤积在脏腑间的瘀血和那股阴寒的异种真气。李寻欢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过程极耗心神,但他神色坚定,没有丝毫松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影十三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咕噜声,猛地侧头,“哇”地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其中夹杂着些许紫黑色的血块。吐出血后,他原本青紫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顺畅了不少。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过围在身边的众人,最终落在李寻欢汗湿的脸上。
“多……多谢。”他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李寻欢缓缓收回手掌,调息片刻,才睁开眼,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兄弟之间,何须言谢。” 这“兄弟”二字,在此刻听来,重逾千斤。
龙啸云适时递过水囊,脸上写满了关切:“十三兄,感觉如何?方才那阉狗所言……” 他欲言又止,显然对方公公透露的信息极为在意。
提到方公公,影十三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铭心的恨意,那恨意如此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他喘息了几口,强撑着精神,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逼问黑箱的下落……用尽了酷刑……也……也透露了些话……” 他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息,显然虚弱到了极点。
“他们说……‘天尊’……早已……早已注意李尚书……此次宫中之变……不过是……借曹宏之手……行……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二鸟?”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借曹宏之手铲除异己,同时达成天尊自己的目的?这天尊,究竟是何方神圣?其图谋又有多大?
李慕白目光锐利如鹰隼,俯身靠近影十三,声音低沉而清晰:“天尊……他们还说了什么?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影十三努力地回忆着,破碎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疼痛欲裂的脑袋:“他们……提到一个名字……‘灰烬’……说……‘灰烬’计划……即将完成……还……还说……赵副统领……赵正……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关于……关于‘皇裔’……”
“皇裔”二字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李慕白瞳孔骤然收缩,尽管他极力控制,但那一瞬间身体的微僵和眼神的剧烈变化,却没有逃过紧盯着他的李寻欢的眼睛!李寻欢亦是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皇裔?这深宫之中,除了当今天子,还有谁配称“皇裔”?赵正知道了什么?这又与天尊的计划有何关联?
正在为影十三包扎手臂伤口的林诗音,听到这两个字,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纱布险些脱落。她飞快地看了李寻欢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不易察觉的惊慌。
龙啸云则是满脸疑惑,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皇裔?什么皇裔?是指皇子龙孙吗?这……这与我们有何干系?”他的反应自然而直接,符合一个“不明内情”的局外人。
李慕白迅速恢复了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他直起身,淡淡道:“或是敌人故弄玄虚,扰乱我等心神之词,不必在意。” 他试图将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但那瞬间的失态,已如投石入水,在李寻欢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父亲……有事瞒着他。
影十三没有在意这些,他继续艰难地回忆,声音越来越低:“我……我还听到……他们彼此通讯……用的一种……类似蛾翅高速摩擦的……极其细微的哨音……就在……就在这附近……似乎……不止一处……”
谢颜一直静静听着,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警惕:“看来这密室,也并非绝对安全。若他们能用这种哨音通讯,难保附近没有他们的耳目。” 她的话,让刚刚稍缓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低头细心处理伤口的林诗音,似乎发现了什么,轻轻“咦”了一声。她指着影十三刚才倚靠的那面石壁底部,靠近墙角的地方:“你们看……这里……好像有些刻痕?”
众人闻言,立刻俯身凑近。只见石壁底部,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在灰尘掩盖之下,靠近地面的石板上,似乎真的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图案。那刻痕极浅极淡,若非林诗音心细如发,又恰好在那个角度,绝难发现。
李寻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拂去那片区域的浮尘。随着灰尘散去,刻痕逐渐清晰起来。那并非文字,而是一些奇异的符号:一个并不规整的圆圈,圆圈内部点缀着几个排列古怪的点;一道弯曲的波浪纹;还有……一个极其简练,却与他们之前见过的灰蛾印记有几分神似的图案!
这些刻痕,代表着什么?是谁留下的?是建造密室的工匠?还是……曾经在此藏身的某人?
刚刚获得片刻喘息的密室,因为影十三的透露和林诗音的发现,再次被一层更深的迷雾所笼罩。每一丝线索,都仿佛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阴谋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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