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天坛在浓重夜色中如一头沉眠的巨兽,祈年殿鎏金的宝顶隐没在墨色夜空里,仅余殿檐下悬挂的铜铃,在穿堂风中偶尔发出细碎声响,与日军岗哨巡逻的脚步声交织,编织出令人窒息的韵律。周明远伏在圜丘坛西侧一株百年古柏粗壮的枝桠间,迷彩油涂抹的脸庞与树干阴影浑然一体,手中的八一式伪装望远镜,将百米外日军的布防情况清晰捕捉 —— 祈年殿四周赫然架设着三挺九二式重机枪,每十五米便有一名端着三八大盖的哨兵肃立,探照灯刺目的光束每隔十秒就扫过殿身,在汉白玉栏杆上投下斑驳交错的光影,仿佛是死神挥动的镰刀留下的印记。
他抬手瞥了眼腕间的欧米茄手表,时针已悄然指向丑时三刻。三天前,他从犬养平斋那戒备森严的宅院成功搜出的账本,此刻正贴身藏在腰间。账本中 “祈年殿夹层设核心实验室,寅时换岗间隙有七秒盲区” 的关键记录,早已被他反复研读、熟记于心。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背包里的定向炸药,那沉甸甸的触感与他熟悉的现代特战装备分毫不差。这些来之不易的 “宝贝”,是他用三箱在战时堪比黄金的罐头,从黑市商人那里几经周旋换来的。他清楚,这些炸药足以在不引爆致命细菌样本的前提下,精准摧毁祈年殿的承重柱,给日军的罪恶实验致命一击。
探照灯的光束再次划破黑暗扫过,周明远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灵巧地从古柏上跃下。落地瞬间,垫在脚掌下揉皱的报纸巧妙缓冲,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紧贴着汉白玉栏杆,如鬼魅般悄然移动,军靴踏在布满苔藓的石阶上,每一步都稳如磐石。腰间的军用匕首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刀鞘上的防滑纹,早已被他掌心不断渗出的汗水浸透。前方不远处,两名哨兵背对着他吞云吐雾,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却不知危险正步步逼近。周明远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左手果断甩出一枚自制的眩晕弹 —— 这并非为了伤人,而是要用那短暂的声响,掩盖即将展开的行动。
“什么人?” 哨兵闻声猛然转头,然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周明远已如离弦之箭欺身近前。右手如铁钳般精准锁住左侧哨兵的喉结,拇指发力的同时,左手手肘迅猛地击向右侧哨兵的太阳穴。两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周明远眼疾手快,顺势将他们的身体靠在栏杆后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脚边的步枪都未曾碰倒,用时竟不足两秒,动作流畅得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反复演练。
祈年殿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惨白刺目的灯光,混杂着浓烈刺鼻的福尔马林与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那令人作呕的气息,与他曾在七三一部队遗址资料中读到的 “死亡通道” 描述如出一辙,让他不禁握紧了拳头。周明远小心翼翼地摸出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沉着冷静地卸下撞针后又别回枪套 —— 他深知,在这个充斥着致命细菌样本的实验室里,枪声无异于打开潘多拉魔盒,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灾难性的泄漏。当他推开大门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裹挟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然紧缩:原本庄严肃穆供奉神位的地方,如今已被改造成阴森恐怖的操作台,数十个贴着 “鼠疫杆菌”“炭疽芽孢” 标签的玻璃瓶整齐排列,瓶中浑浊的液体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罪恶。下方连接的管道蜿蜒延伸至殿内夹层,墙壁上残留的暗红色血迹早已干涸,那是 “特别移送” 者遭受残酷折磨后留下的无声控诉。
“谁在外面?” 殿内右侧突然传来日语喝问,一名身着白大褂的日军医官听到动静,转身朝门口张望,胸前别着的钢笔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周明远没有丝毫犹豫,脚下猛地发力,如猛虎扑食般冲向对方。右手的匕首寒光一闪,精准无比地刺入医官的心脏,与此同时,左手迅速捂住他的嘴,防止发出任何声响。医官眼中的惊恐尚未完全扩散,生命的光彩便已迅速消逝。周明远迅速将尸体拖至操作台下方,与另外两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并排靠在一起 —— 那是他白天乔装成送水工潜入时,巧妙解决的看守,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还留着凌乱的褶皱,见证着他的机智与果敢。
他迅速而有条不紊地检查实验室布局,每一处细节都与布防图上的标注严丝合缝:东西两侧各矗立着一根粗壮的承重柱,夹层内隐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菌种培养室,中央操作台下方连接着错综复杂的通风管道。周明远从背包中取出定向炸药,凭借着丰富的现代爆破知识,精确计算好药量,将炸药分别固定在两根承重柱的关键位置。随后,他将定时器设定在寅时整 —— 这个时间正是日军换岗的高峰时刻,届时混乱的局面将为他的行动提供绝佳掩护,没人会在那时注意到殿内悄然发生的致命布置。
夹层的铁门紧闭,需要密码才能开启。周明远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密码锁上的指纹痕迹,脑海中迅速回忆起账本里记载的信息。犬养平斋的生日是明治三十八年七月十六,他的指尖在数字键上快速敲击,输入换算后的数字组合。只听 “咔嗒” 一声轻响,锁芯应声而开。推门而入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十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笼靠墙摆放,其中一个笼子里还残留着破旧的棉衣碎片,布料上的血迹早已发黑,诉说着曾经关押者的悲惨遭遇。墙角的消毒车旁,散落着几根带血的针管,这残酷的场景,与七三一部队骇人听闻的活体实验遗址如出一辙,让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周明远强压下内心的愤怒与不适,没有丝毫停留,将剩余的炸药固定在培养室的压力容器上,又在通风口谨慎地放置了三枚烟雾弹 —— 他知道,爆炸后产生的烟雾能够有效中和可能泄漏的少量菌种,将危害降到最低。做完这一切,他摸出罗梦云留下的纸条,借着昏暗的灯光,最后一次凝视着上面 “愿以吾辈热血,铸新钟长鸣” 的字迹。那娟秀的字迹仿佛带着温度,传递着坚定的信念。他随即将纸条塞进医官的白大褂口袋,这是他留给日军的无声警告,也是无数抗日志士不屈意志的象征。
撤离时,周明远特意绕到祈年殿后方的铜炉旁,这里是日军的换岗集合点。寅时的钟声准时在天坛上空悠扬响起,换岗的士兵们吵吵嚷嚷地聚集在一起,毫无戒备。周明远从容不迫地从阴影中走出,步伐稳健,如闲庭信步般穿过人群。一名眼尖的军曹注意到他腰间的匕首,刚要开口盘问,便被他用一口流利纯正的东京口音打断:“防疫给水部巡查,犬养先生的手谕。” 说着,他抬手亮出精心伪造的通行证,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三下 —— 这独特的暗号,是他从日军俘虏口中费尽周折套出的内部机密,以往每次使用都屡试不爽。
军曹仔细核对后,立刻立正敬礼,目送着周明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古柏深处。而此时的祈年殿内,定向炸药的定时器正一秒一秒无情地走向终点,仿佛死神的倒计时。周明远身手矫健地翻出天坛围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浓烟如狰狞的巨兽,从祈年殿的门窗中汹涌涌出,在夜空中迅速凝聚成巨大的蘑菇云。
他没有回头,脚步轻快而坚定地穿过曲折的胡同,远处很快传来日军紧急集合的号声,夹杂着慌乱的呼喊,如同惊弓之鸟的啼鸣。路过三合帮的地盘时,正巧撞见肖建彪带着几个混混在墙根鬼鬼祟祟地分赃。看到祈年殿方向冲天的火光,肖建彪吓得手一抖,手中的银元噼里啪啦撒了一地,他慌不择路地拉着小弟们狼狈逃窜 —— 这才是这些唯利是图的混混该有的模样,所谓的 “配合”,在生死攸关面前,从来都是个笑话。
回到同和车行时,孙二爷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瘫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而文三儿却扒着门缝,眼睛瞪得溜圆,满脸兴奋地往外张望:“周先生,您听!天坛那边炸了!都说这是老天爷开眼了!” 周明远神色平静地脱下沾着灰尘的外套,露出里面干净的短褂,拿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窗外冲天的火光映在他眼中,却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 炸毁实验室只是他宏伟计划的第二步,接下来,那戒备森严的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部,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方景林气喘吁吁地匆匆跑进来,手里的报纸还未来得及展开:“周先生,您可真神了!日军现在乱成一团,到处抓可疑人员,肖建彪那伙人刚才还被宪兵队堵在胡同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周明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拿起桌上的布防图,用烧炭棍在司令部的位置重重画了个圈,指尖用力之大,让木炭碎屑纷纷落下,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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