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的霉味如同实质,堵塞着林森的鼻腔,冰冷的汗水与露水混合,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无人机旋翼的嗡鸣虽已远去,但那死亡的阴影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了这片山坳。他躺在柴草堆里,许久未动,直到确认危险暂时解除,才如同破茧般,缓慢而艰难地挣脱出来,浑身沾满草屑和泥土,狼狈不堪,唯有眼神锐利如初。
被动等死,绝非他的风格。猎犬已然进山,并且动用了高科技手段,这个临时据点随时可能被再次光顾,下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他必须离开,但盲目深入大山,无异于自寻死路。他需要信息,需要知道外界的局势,需要了解追兵的部署,更需要确认方薇的安危和她掀起的风暴进展到了何种程度。
他需要一个能与外界安全通讯的方法。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他仔细回想之前在山顶寻找信号的经历。信号并非完全没有,只是极其微弱、时断时续,无法支撑稳定的网络连接或通话。但也许,对于发送和接收简短的、经过加密的文本信息,这种不稳定的连接已经足够。
他想到了方薇。她作为资深调查记者,很可能有自己的一套安全通讯 protocol,或许包括使用某些极其冷门、依赖特定基础设施(如某些业余无线电中继站或低轨道卫星通信的特定频段)的通信方式。水淼留下的战术平板功能强大,或许支持这类冷门协议。
他决定再次冒险攀上附近最高的山峰,寻找那稍纵即逝的信号窗口。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浏览网页,而是为了发送一条至关重要的加密信息。
收拾好仅有的物品,将棚屋恢复原状,林森再次踏上崎岖的山路。他避开之前发现脚印和无人机搜索的方向,选择了一条更为陡峭、植被也更茂密的路线。每向上攀爬一段,他都需要停下来喘息,倾听周围的动静。山林的寂静此刻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
傍晚时分,他终于抵达了这座山脉的其中一座主峰。狂风呼啸,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找了一块背风的巨大岩石后面,迅速架设好战术平板,连接上便携天线。他打开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标注着“应急信使”的应用程序,这是水淼或IAIo预先设置的,支持多种抗干扰和低信噪比通信协议。
他快速编写了一条加密信息,内容极其精简:
“坐标:(他大致估算的经纬度)。被困,遭无人机搜索。外界情况?方是否安全?急需撤离路线。可用‘信使’协议回复。”
他将信息设置为最高优先级,并选择了最抗干扰但也最耗时的“短脉冲突发”模式发送。这意味着信息会被压缩成极短的信号,在信号出现的瞬间发射出去,难以被追踪和干扰,但需要接收方也在同一时间窗口监听特定频段。
他按下了发送键。平板屏幕显示“信号发送中……”,进度条缓慢地移动,时而又因信号丢失而中断、重连。山顶的风声如同鬼哭,林森的心也随着那断断续续的进度条忽上忽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逐渐笼罩山巅,气温急剧下降。林森蜷缩在岩石后,依靠体温和意志力抵抗着严寒。他不敢长时间开机,每隔十五分钟才开机尝试接收一次回复,其余时间则保持无线电静默。
就在他几乎冻僵,准备放弃这次尝试时,在一次开机接收的瞬间,平板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代表收到新信息的提示音!
他精神一振,立刻查看。
信息同样经过加密,来源未知。解密后,内容跃入眼帘:
“信息收到。方暂时安全,转入地下。报道引发国际关注,星环压力巨大,但反扑更烈。你位置危险,撤离困难。提供备用方案:向东南方向行进约15公里,有一废弃气象站(坐标附后)。站内可能有老式短波电台零件,尝试修复,频率xxxx,每日Utc 0400-0500监听。‘信使’协议风险升高,慎用。保重。”
信息没有落款,但林森知道,这来自IAIo或者与方薇关联的势力。他们还在活动,并且掌握着他的情况!
方薇暂时安全,报道有效,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但“反扑更烈”和“撤离困难”也预示着前路的凶险。废弃气象站和短波电台……这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通讯方式,但在这现代化追踪手段无处不在的当下,这种原始的方式,反而可能成为盲区。
东南方向15公里……这意味着他需要连夜在陌生而危险的山林中长途跋涉。
没有犹豫的时间。林森记下坐标和频率,立刻销毁了接收到的信息,并清除了平板的发送记录。他最后看了一眼山下那片被夜色吞没的、危机四伏的森林,然后毅然转身,朝着东南方向,踏入了更深、更黑暗的山影之中。
他知道,每一次通讯都可能暴露自己,IAIo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这次短暂的联络,如同一根扔给溺水者的稻草,给了他方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但也将他推向了一个更明确的、同时也是更危险的坐标。
废弃气象站里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救命的通讯设备,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星环科技的反扑,究竟会激烈到何种程度?
夜色浓稠,山风刺骨。林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如同水滴汇入大海。他的脚步沉重却坚定,向着那未知的“气象站”,也是向着命运的下一个转折点,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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