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边的岩石区瞬间化作了炼狱。子弹如同疾风骤雨,泼洒在每一寸可供藏身的掩体上,溅起无数石屑和木渣。数架无人机如同索命的秃鹫,在低空盘旋、俯冲,机载的轻武器喷吐着火舌,虽然精度不高,但形成的压制力令人窒息。星环科技的援兵显然得到了死命令,不顾伤亡地向前猛冲,火力凶猛得异乎寻常。
“枭”和仅存的四名深蓝小队成员组成的防线,在如此狂暴的攻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他们凭借精湛的射击技术和默契的配合,一次次将试图靠近的敌人击退,但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弹药也在飞速消耗。
林森蜷缩在最大的那块岩石后面,这是“枭”为他选择的最安全位置。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头,能清晰地感受到子弹撞击在另一面传来的震动。他手中紧握着战术平板,屏幕上方那猩红的倒计时,像死神的心跳,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视网膜和神经:
180秒… 175秒…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守夜人”为他浴血奋战,听着子弹呼啸、爆炸轰鸣、以及偶尔传来的闷哼声。
“狙击手!十点钟方向,高地树冠!”“枭”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他话音刚落,一名深蓝小队成员便猛地探身,举枪指向目标,然而几乎同时,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响传来,那名队员的肩胛处爆出一团血花,身体向后栽倒。
“医疗兵!”
“没时间了!压制火力!”“枭”厉声打断,自己抄起阵亡队友的步枪,对着狙击手的大致方向就是一个长点射,暂时压制了对方。另一名队员迅速将伤员拖到岩石后,进行紧急包扎。
防线出现了缺口,压力骤增。两名星环的突击手趁机从侧翼匍匐靠近,手已摸向了腰间的震爆弹。
“左侧!”林森看得真切,忍不住出声示警。
“枭”反应快如闪电,身体如同猎豹般扑出,在对方掷出震爆弹前的瞬间,手中的冲锋枪喷出火舌!两名突击手应声倒地。但“枭”自己也暴露在了火力下,一串子弹擦着他的战术背心飞过,留下灼热的弹痕,他闷哼一声,翻滚着退回掩体,左臂已是鲜血淋漓。
倒计时:120秒… 115秒…
“这样下去撑不住!他们的援兵越来越多!”一名队员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枭”看了一眼林森手中的平板,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近的敌人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快速从战术背包侧袋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形似老式寻呼机的装置,迅速按下几个按钮。
“启动‘蜂群’协议。范围:半径五十米。无差别干扰。”“枭”对着麦克风下令,语气冰冷。
“头儿!那会连我们的通讯也……”队员惊道。
“执行命令!”
几乎在“枭”下令的同时,那台装置发出了一阵极其刺耳、频率极高的噪音,肉眼不可见的强电磁脉冲以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刹那间,空中盘旋的无人机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剧烈晃动,旋翼转速紊乱,纷纷失控坠毁或相互碰撞爆炸!地面上,所有依赖电子设备的系统——包括敌我双方的战术耳机、部分武器的瞄准镜、甚至林森手中平板的信号接收强度指示条——都受到了强烈干扰,屏幕闪烁,通讯中断!
战场出现了短暂的、诡异的寂静,只剩下枪械的机械击发声和人类的喘息、咒骂。
这为防守方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核心位置。
“他们没多少人了!压上去!活捉目标!”星环的指挥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趁着电子干扰的混乱,下令发动总攻。更多的身影从树林中冲出,如同潮水般涌向溪流对岸。
“准备近战!”“枭”撕掉左臂破碎的袖子,用牙配合右手迅速扎紧伤口,眼神如同濒死的狼。他拔出了腿部枪套里的手枪和一把格斗军刀。其他还能战斗的队员也纷纷效仿。
林森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60秒… 55秒…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数据即将发送完成,但这些保护他的人,很可能看不到那一刻了。他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手枪,如果最后时刻到来,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最后的防线瞬间被冲破!短兵相接,肉搏开始!军刀的反光、枪械的抵近射击、骨骼碎裂的闷响、压抑的嘶吼……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守夜人”展现了惊人的单兵战斗力,但人数劣势太大。
一名星环士兵突破了拦截,直扑岩石后的林森!
林森举枪欲射,但那士兵动作更快,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枪,另一只手抓向他的衣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枭”如同鬼魅般从侧面撞来,军刀精准地刺入那名士兵的肋下,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林森和另一方向射来的子弹前!
“噗!噗!” 两声沉闷的入肉声。
“枭”的身体剧烈一震,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绽开的血花,又猛地回头,看向林森手中的平板。
倒计时:10… 9… 8…
他沾满鲜血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释然?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军刀塞到林森手里,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鲜血。
…3… 2… 1…
【‘方舟’程序执行完毕。数据上传确认。启动本地物理销毁程序。】
战术平板的屏幕瞬间被乱码充斥,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容爆裂的“噼啪”声,然后屏幕彻底暗了下去,机身也微微发烫。一切归于沉寂。
数据,发出去了。
林森呆呆地看着手中失去作用的平板,又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前、依旧圆睁着双眼的“枭”。周围的厮杀声似乎变得遥远了。
成功了?水淼的终极使命,完成了?
但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只有无边的沉重和虚无?
几名星环的士兵解决了残余的抵抗,围了上来,枪口对准了失去所有防护的林森。他们看着地上“枭”的尸体和暗掉的平板,脸色难看。
一个看似头目的人走上前,踢了踢“枭”的尸体,又看了看林森,眼神冰冷。
“带走。”他简短地命令道,“目标‘载体’已控制。数据流向正在追踪。”
两名士兵上前,粗暴地将林森从地上拽起,反剪双手。
林森没有反抗,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鲜血浸染的溪边林地,看了一眼那些为了这五分钟而永远倒下的身影。
数据的战争似乎告一段落,但他个人的命运,却坠入了更深的、未知的黑暗。
他被推搡着,走向密林深处,走向星环科技为他准备的,下一个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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