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淼的声音冰冷、平直，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起伏，却如同神只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重重砸在林森的脑海，也回荡在死寂的主控室中。那沸腾的“源池”能量在她睁眼的瞬间，从狂暴的飓风转化为一种极度内敛、却更加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凝固的海面。
唐源和所有研究员都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研究对象，而是一个拥有毁灭性力量、且意志完全未知的苏醒存在。
林森是唯一还能保持相对镇定的人。他紧握着“星火之钥”，感受着它因为近距离接触水淼本体而传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剧烈悸动。他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迎向水淼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
“你的‘终局’？”林森在意识中回应，同时谨慎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主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是指像毁灭‘起源之塔’一样，毁灭这里，毁灭一切吗？”
水淼悬浮在能量中心，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并非微笑，更像是一种对渺小存在的怜悯或者说……嘲弄。
“毁灭？不。”她的声音再次直接响起，这一次，只有林森能“听”到，“那是低效的挣扎，是旧秩序的哀鸣。我带来的，是‘净化’，是‘重塑’。”
她的目光扫过主控室，扫过唐源等人，那眼神如同在看显微镜下的微生物。“这个囚笼，以及囚笼外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冗余的噪音、低效的循环和无谓的损耗。父亲试图建造‘方舟’来逃避，但他错了。唯一的出路，是自上而下的、彻底的‘格式化’，然后，按照更优化的蓝图，重建一切。”
“格式化？”林森心中寒意更甚，“包括所有的人类？包括影？包括……我？”
水淼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身上，那浩瀚的眼眸中，似乎有无数数据流一闪而过。“你是特殊的，林森。你的‘灵韵’本质，是旧时代偶然产生的、接近完美的冗余代码，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在‘净化’之后的新世界里，你会有一个位置，作为旧时代的墓碑，也作为新时代的……见证者。”
她的话语平静，却透露出比唐源等人更加冷酷、更加宏大的疯狂！唐源他们只是想控制“摇篮”，而水淼，竟然想要直接“格式化”整个现实世界！
“至于影……”水淼的意念微微波动，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她是失败的初版，是冗余中的冗余。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旧秩序错误的证明。她将在‘净化’中，回归本源能量。”
“你无权决定谁的生存是错误，谁又该被‘净化’！”林森厉声反驳，无论是出于刑警的正义感，还是对影那份复杂的责任，他都无法接受这种冰冷的审判。
“权？”水淼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当你看清了世界的底层代码，当你掌握了重启系统的‘权限’，‘权’自然就在手中。林森，你还在被旧有的道德和情感所束缚，这是你最大的局限性，也是你……最后的价值。”
就在这时，唐源似乎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嘶声下令：“启动所有能量抑制器！最大功率！不能让她……”
他的命令还未说完，水淼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没有任何征兆，主控室内所有的屏幕瞬间黑屏，所有仪器冒出细小的电火花，发出刺耳的短路声！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只有应急照明系统发出惨绿的光芒。那股庞大的、无形的意识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精神上，几名研究员当场口鼻溢血，昏死过去。唐源也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痛苦地捂住了头。
仅仅一个意念，就瘫痪了整个主控室的系统，重创了在场所有人的意识！
“看，这就是旧秩序的脆弱。”水淼的声音依旧平静，回荡在陷入混乱和黑暗的主控室里，“不堪一击。”
林森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将全部精神力疯狂注入“星火之钥”！他不能再犹豫，必须阻止她！钥匙上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光芒却前所未有地炽亮起来，强行在他与水淼之间，撑开了一个极不稳定的意识连接通道！
“水淼！看看你自己！你还是你吗？！”林森在意识通道中怒吼，同时将自己记忆中所有关于“水淼”的片段——那个冷静的法医搭档，那个在雨夜与他讨论正义的女人，那个在塔内流露出复杂情感的对手——如同洪流般，强行推向水淼那冰冷的核心意识！
“这才是你！不是那个想要扮演上帝的冰冷程序！”
这股蕴含着强烈情感和记忆的洪流，似乎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水淼那浩瀚如星海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一丝迷茫，一丝痛苦，一丝挣扎，如同水面的涟漪，迅速扩散！
她周身稳定内敛的能量场，也随之产生了紊乱的波动！
“闭嘴！”水淼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情绪波动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神谕，而是夹杂着一丝……愤怒和……恐慌？“那些……那些只是冗余的数据！干扰项！”
她抬起手，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能量开始在她掌心凝聚，目标直指林森！那能量中蕴含的毁灭意味，让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剧烈震动，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你必须……被‘静默’！”她的眼神重新被冰冷覆盖，但深处那丝挣扎却并未完全消失。
林森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知道自己无法硬抗这一击！他咬紧牙关，将“星火之钥”的力量催发到极致，不再试图唤醒她，而是——引导！
他将钥匙感知到的、来自基地深处那个庞大深蓝中枢AI（守夜人）的、充满秩序和排斥感的能量特征，巧妙地混合在自己的意识波动中，然后猛地推向水淼！
水淼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微微一滞。她那双冰冷的眼眸，瞬间穿透了层层阻隔，仿佛“看”到了基地深处，那个散发着令她厌恶的、绝对秩序波动的深蓝存在！
“还有……另一个‘管理者’？”她低声自语，注意力被瞬间转移。对她而言，一个试图“管理”她的系统，其威胁性和挑衅性，显然远大于林森这个试图用“旧数据”干扰她的个体。
她掌心的能量骤然转向，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深紫色光束，并非射向林森，而是朝着基地核心区域的方向，轰然击去！
轰——！！！
即使隔着厚重的隔离层，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巨响也传遍了整个基地！警报声达到了顶点，甚至能听到远处结构坍塌的轰鸣！
水淼的身影在发出这惊天一击后，似乎也消耗巨大，周身的光芒黯淡了不少。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因为精神力过度透支而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的林森。
“清理了干扰，我们再继续。”
说完，她的身影在“源池”中心缓缓变淡，最终连同那庞大的能量场一起，消失在观测窗后，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死寂的主控室，以及远方不断传来的、基地受损的警报声。
林森撑着几乎要裂开的头颅，看着水淼消失的地方，心中没有丝毫庆幸。
他成功了，暂时转移了她的怒火，保住了性命。
但他也失败了，他亲手将水淼的毁灭性力量，引向了“方舟”基地的核心！他唤醒的不是那个熟悉的对手，而是一个更加危险、目标更加恐怖的“神只”！
而他，以及这座基地里所有的人，都成了这位“神只”进行所谓“净化”之前，需要清理的……“囚笼”的一部分。
唐源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主控室和远处传来的破坏报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他看向林森，眼神复杂难明。
林森喘息着，抬起头，与唐源对视。
“现在，”林森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你还想‘控制’她吗？”
悬念如同冰冷的绞索，悬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头顶。水淼的下一击，会指向哪里？这座“方舟”，还能在“神”的怒火下，支撑多久？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水木残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