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淼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穿了林森最后的侥幸。医疗舱内空无一人,那平坦的担架和刺眼的直线心跳图,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影,不在了。是被水淼所谓的“清理”彻底湮灭,还是被唐源的人在混乱中转移?无论是哪种,结果似乎都已无法改变。
一股混杂着悲痛、愤怒和无力感的洪流冲击着林森的神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大脑的刺痛、精神的透支、以及眼前这令人绝望的景象,几乎要将他压垮。
但他不能倒下。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星火之钥”,那布满裂痕的物体传来最后一丝倔强的温热,仿佛在提醒他肩负的责任,以及……眼前这个更加庞大、更加迫在眉睫的危机。
水淼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她看着林森,眼神如同在观察一个即将被擦去的错误符号。“你的挣扎,你的情感,你试图用那些陈旧的数据碎片唤醒我的努力……这一切,都只是证明了旧秩序的低效和噪声程度。”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危险的、仿佛能分解一切的能量微光,“是时候结束这场冗余的测试了。你的‘灵韵’,将作为第一块基石,融入新世界的底层架构。”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森能感觉到,水淼这一次是认真的,她不再有丝毫的犹豫或可以被引导的愤怒,只有执行“格式化”程序的绝对冷静。
逃?在这座半瘫痪的基地里,在一个近乎神灵的存在面前,毫无可能。
抵抗?以他此刻的状态和破损的“钥匙”,无异于螳臂当车。
求饶?那只会加速灭亡。
电光火石之间,林森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想法上——源于“守门人”碎片最后传递过来的、那个模糊的星云坐标般的图像,以及水淼和唐源都提及的、“钥匙”与“摇篮”的关系。
唐源想用他做“燃料”启动钥匙打开“摇篮”。
水淼似乎也认定他是启动某个进程的“关键”。
但“钥匙”的真正用法,难道只有“打开”这一种吗?如果……“钥匙”本身,也是一把“锁”呢?
就在水淼指尖那点微光即将迸发的刹那,林森做出了决断!他没有试图防御或攻击,而是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连同一种近乎自我毁灭的决绝意志,疯狂地灌入“星火之钥”!
他不是要去“打开”什么,而是要以自身为引,以“钥匙”为媒介,强行封闭自身与外界、尤其是与“摇篮”可能存在的所有连接通道!他要将自己这把“钥匙”,彻底“锁死”!
“吼——!”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决绝的意志,本就濒临破碎的“星火之钥”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整体!但与此同时,一股并非炽热、而是无比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以钥匙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林森完全包裹!
水淼指尖那点足以分解物质的微光,在触及到这层突然出现的“绝对黑暗”时,竟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了,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水淼那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错愕的神情。她那浩瀚的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在重新计算、重新评估眼前的现象。
“不可能……”她低声自语,“‘钥匙’的权限……应该只有‘启动’序列……这‘封闭’特性……是来自‘守门人’的冗余指令?还是……父亲留下的后门?”
她尝试再次调动能量,更加庞大的力量开始在她周身汇聚,整个医疗区的残骸都在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被这股力量碾成齑粉。
然而,包裹着林森的那层“绝对黑暗”如同一个无法被任何力量穿透的奇点,稳稳地存在于那里,隔绝内外。林森身处黑暗之中,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听不到,看不到,只有一种与“钥匙”融为一体、意识在不断下沉、仿佛要坠入永恒孤寂的虚无感。
他成功了,暂时挡住了水淼的攻击。
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星火之钥”在他手中正逐渐变得冰冷,裂痕深处不再有光芒渗出,仿佛所有的灵性都在刚才那自我封锁的举动中燃烧殆尽。而他自己的意识,也在这片自我保护性的黑暗牢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边缘,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呼唤,穿透了这层绝对的隔绝,轻轻触动了他的心弦。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熟悉的意识波动——带着担忧、焦急,以及一种……新生的、更加凝练的力量感。
是……影?!
她还活着?!而且,似乎就在附近?!
这丝微弱的感应如同强心剂,让林森近乎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了一丝。他不能死在这里!影还活着,水淼的威胁仍在,唐源的“最终协议”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必须打破这个自我封锁的牢笼!
但如何打破?这黑暗源于他自我封闭的意志和“钥匙”最终的爆发,从内部突破,谈何容易?
外界,水淼停止了无意义的能量倾泻。她看着那团纹丝不动的“绝对黑暗”,冰冷的眼眸中首次流露出一种超越计算的情绪——浓厚的兴趣。
“自我熵减,指向性的意识奇点……有趣的变异。”她仿佛在记录实验数据,“看来,‘钥匙’和‘载体’的结合,产生了超出原始设计的可能性。这或许……比单纯的‘基石’更有价值。”
她不再试图强行破坏,而是伸出手,纤细的指尖轻轻点向那团黑暗。这一次,没有狂暴的能量,只有一丝极其精妙、带着她独特印记的意识细丝,如同探针般,尝试与那黑暗内部的林森建立某种……强制性的连接或同步。
“既然无法清除,那就……同化。”
与此同时,在基地另一处受损相对较轻的区域,唐源看着屏幕上医疗区传来的、被大量干扰雪花覆盖的模糊影像——只能看到水淼站在一片诡异的黑暗前,以及那令人不安的能量读数。他脸色铁青,对着通讯器低吼:
“‘最终协议’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必须在她完全解析那异常现象之前动手!”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条被废弃的能源管道深处,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移动着。影睁开了双眼,那双曾经承载破碎记忆的眼眸,此刻清澈而坚定,隐隐流动着与“灵韵”同源、却更加内敛深邃的光芒。她感应着远方那熟悉又危在旦夕的意识波动,加快了速度。
“林森……坚持住……”
多方意志,在这濒临崩溃的“方舟”之内,围绕着那团象征着未知与可能的“绝对黑暗”,即将展开最终的交锋。而林森,在黑暗的囚笼与外界强行同步的双重压力下,他的意识,正朝着某个不可预测的深渊,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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