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的问题，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钉子”疲惫而警惕的心湖中荡开一圈圈涟漪。她盯着林森看了许久，仿佛要从他虚弱的外表下，挖掘出隐藏的真实意图。
“古老符文？精密机械？”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深深的怀疑，“在这鬼地方，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捣鼓那些老古董？你想干什么？”
林森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呼吸依旧有些急促，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为了活下去，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不仅仅是在这个碎片里苟延残喘。”
他没有透露“过滤器”和“归墟”的秘密，那太过惊世骇俗，也可能带来不必要的危险。但他话语中那份超越自身生存的意味，还是让“钉子”微微动容。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废墟世界，这种想法本身就极其奢侈和……怪异。
“钉子”沉默了片刻，外面营地收拾残局、救治伤员的喧闹声隐隐传来。最终，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营地里有个人……大家都叫他‘老鬼’。”她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他是个怪胎，整天缩在最破烂的东区垃圾场里，捣鼓些没人要的废铜烂铁和发光的石头。据说他以前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是很多年前从某个崩塌的‘学者飞地’逃出来的残党，脑子有点……不正常。但他确实懂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顿了顿，警告道：“不过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老鬼脾气古怪，从不跟人打交道，也没人看得懂他弄的那些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而且，东区那边靠近空间裂缝，很不稳定，经常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掉出来，危险得很。”
希望再渺茫，也值得一试。
在林森的坚持下，以及他刚刚（尽管无人亲眼证实，但许多幸存者都隐约感觉那场逆转的爆炸与他有关）展现出的神秘“价值”作用下，“钉子”勉强同意，在他能稍微走动后，带他去东区见见那个“老鬼”。
接下来的两天，林森强迫自己吞下那些难以下咽的营养膏，全力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热流，按照知识库中的基础修复法门，缓慢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但至少，他不再像一摊烂泥般无法动弹，已经能够勉强在“钉子”的搀扶下行走。
营地依旧弥漫着悲伤和紧张的气氛，阵亡者的尸体被草草掩埋，防御工事在被重新加固。所有人都知道，“清道夫”的袭击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三天清晨，天色依旧是一片压抑的铅灰。“钉子”带着一把保养得不错的长管能量枪，搀扶着林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营地的东区。
所谓的东区，更像是整个营地倾倒垃圾和废弃物的边缘地带。这里几乎没有完整的建筑，只有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断裂的管道、烧焦的线路板，以及一些形状诡异、散发着不明能量波动的奇异物件。空气中也混杂着更浓的金属锈蚀和臭氧的味道，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细微的、不断扭曲闪烁的空间裂缝，如同天空的伤疤。
他们在一座由报废的穿梭机引擎和装甲板堆砌成的、摇摇欲坠的“窝棚”前停了下来。窝棚门口挂着一串用各种齿轮、电路和不知名兽骨做成的风铃，在微弱的气流中发出叮当作响的、不协调的声音。
“老鬼！开门！有事找你！”“钉子”用力拍了拍一块充当门板的锈蚀装甲，发出哐哐的响声。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嘶哑、警惕的声音才从缝隙里传出来：“滚开！我这里没有多余的食物，也没有能用的零件！”
“不是来抢你东西的！”“钉子”没好气地喊道，“有个……客人，想跟你聊聊你那些宝贝玩意儿！”
里面沉默了片刻，随后，门板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在林森和“钉子”身上扫来扫去。那是一个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看不出具体年纪的干瘦老头，脸上满是污垢和深深的皱纹，但那双眼睛深处，却闪烁着一丝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偏执的灵光。
“学者飞地来的？”老鬼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森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排斥，“不对……你身上的‘味道’……更古老，更……奇怪。”他的鼻子抽动了几下，仿佛真能闻到什么。
林森心中一动，这老鬼的感知似乎异常敏锐。他推开“钉子”搀扶的手，勉强站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我无意打扰。我只是听说，您对古老的能量技术和机械构造有所研究。”
“研究？”老鬼嗤笑一声，露出仅存的几颗黄牙，“在这等死的地方，‘研究’有个屁用！你们这些外面来的，总觉得自己懂得多，最后还不是一样变成垃圾？”他虽然这么说，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林森胸口——那里是钥匙烙印所在的位置，虽然能量内敛，但似乎仍有什么吸引着他。
林森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中有了计较。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缓缓抬起手，集中起恢复的一丝微弱精神，按照知识库中一个最基础的、用于检测能量纯度的“观星者”灵能符文结构，用指尖在空中极其缓慢、却无比精准地，勾勒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因为每一笔都耗费着他巨大的精力。一个由微弱乳白色光点构成的、结构简洁却蕴含着某种奇妙和谐感的立体符文，逐渐在他指尖前方浮现出来。这个符文不属于UEF体系，也不同于常见的灵能流派，带着一种亘古、纯净的气息。
这正是水清源理论中，用于辨析能量本质的基础符号之一。
当这个符文完成的瞬间，老鬼那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脸上所有的排斥和不屑都化为了极致的震惊与……狂热！
“这……这是……‘源点构架’？！不可能！早就失传了！你怎么会……”他猛地拉开窝棚的门，整个人几乎扑了出来，死死盯着那个缓缓旋转的乳白色符文，双手激动得不停颤抖，仿佛看到了神迹。
“您认识它？”林森适时地散去了符文，虚弱地喘了口气。
“认识？何止认识！”老鬼激动得语无伦次，“这是……这是‘缔造者’的语言！是一切精密能量结构的基石！我……我只在飞地核心数据库最深处的残片里见过类似的描述！你……你到底是谁？！”
他看向林森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排斥变成了近乎虔诚的探究。
林森知道，他找对人了。
“我想构建一样东西。”林森看着老鬼激动的眼睛，缓缓说道，“一样非常复杂，需要用到这种‘语言’，并且需要极高精度机械构造的东西。它可能无法立刻带我们离开这里，但或许……能给我们，给所有类似的‘碎片’，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老鬼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看了看林森，又看了看那符文消散的地方，最后猛地一咬牙，侧身让开了门口。
“进来！快进来！”他急促地说道，眼神灼热，“让我看看……你想造什么！”
窝棚内狭小、杂乱，却出乎意料地“丰富”。各种工具、零件、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晶体和金属片分门别类（以一种只有他自己懂的方式）摆放着。最显眼的，是中央一个由废弃控制台改造的工作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手工线路和几个看起来功能完好的显示屏幕。
林森在“钉子”搀扶下走进这方小小的天地，他知道，重建“过滤器”的第一步，或许就要在这里迈出。
然而，就在老鬼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问细节时，窝棚角落里，一个用废弃信号放大器改造成的、布满了绿色苔藓和锈迹的装置，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而尖锐的、不同于以往任何能量干扰的蜂鸣声！
老鬼脸色猛地一变，扑到那装置前，看着上面疯狂跳动的、代表空间扰动的指针。
“不对……这次不是普通裂缝波动……”他声音带着一丝惊恐，抬头看向东区深处那些扭曲的空间裂缝，“有什么东西……体积很大……能量反应很奇怪……正在……强行挤过来！”
刚刚找到一丝希望的微光，未知的威胁却已紧随而至！这次从空间裂缝另一端而来的，会是什么？是新的怪物，是UEF的追兵，还是……“归墟”派来的猎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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