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嵌入缝隙的刹那,整间账房像是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猛地向内塌陷。砖缝崩裂,木梁扭曲,墙上那本旧账本“哗啦”一声翻页,每一页都浮现出我从小到大写过的笔迹——三岁学算盘时歪歪扭扭的“一加一”,七岁偷吃桃酥被司徒明罚抄的《九章》百遍,还有昨夜我在井边用血画出的归墟阵图。
这些字迹不是墨写的,是烧出来的,焦黑边缘冒着青烟。
夜无痕站在柜台另一头,银发狂舞,右眼琉璃瞳“咔嚓”碎成蛛网,暗红液体顺着脸颊流进衣领。他张开双臂,声音忽老忽少:“这是我给你造的家!每一笔、每一划,都是你丢掉的记忆炼成的!留下来——”
话没说完,第七柄剑在我掌中震了一下。
我抬手,把耳垂上剩下的那只缺角铜钱摘下来,往地上一摔。
“啪。”
它没碎,也没弹起,而是像钉子一样扎进石板,瞬间扩散出一圈青铜色波纹。七柄锈剑同时离鞘半寸,剑柄齐齐对准我的后心。
这不是威胁,是认主。
我闭眼,任由那股滚烫的剑意顺着经脉倒灌而下。以往它像野马乱撞,这次我攥住了缰绳。第一道冲上肩井,第二道劈开丹田淤塞,第三道直接钻进天灵盖——疼得我想笑。
原来通天剑意洗髓,跟喝完二锅头躺炕上冒汗一个感觉。
睁眼时,我已经站在了逆塌的空间中央。
账房四壁化作星尘飘散,书册燃起青焰,连赵无锋刚才碰过的算盘都成了灰烬里的残珠。地下九层石阶显露出来,黑得能吸光,每一级台阶上都刻着半个“咎”字,拼起来正好是我胎记的形状。
夜无痕在狂吼:“你不能走!你说过要陪我听雨打芭蕉的!”
我没理他。
弯腰捡起地上那滴干涸的血迹,轻轻按在自己胸口。皮肤没破,可那血像是活了,顺着纹理爬进皮肉,最后停在心脏上方,凝成一枚小小的钥匙印。
头顶穹顶忽然裂开。
不是石头碎了,是夜空本身被撕开一道口子。北斗七星悬于皇陵正上方,七道星光垂落,将七柄剑托起。它们在空中缓缓旋转,锈迹剥落后露出内里流转的符文,像是有人拿刀一笔一划刻进去的。
星光汇聚处,浮现出一个人影。
青衫,半片琉璃镜遮右眼,左手还捏着那截断尺。
司徒明。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对着我点了点太阳穴。下一瞬,识海炸开。
万年前的画面扑面而来:仙魔大战,七剑共主持剑立于三十三重天之巅,身后四大天王列阵,身前是跪着的银发男子,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人说:“求您,让我记住您的名字。”
画面戛然而止。
司徒明的虚影嘴唇微动,三个字无声落下:**倒计时归零**。
整个皇陵静了。
连风都不刮了。
夜无痕突然抱住头,右脸孩童般的皮肤开始龟裂,一块块往下掉,露出底下枯槁的灰白肌肉。他踉跄后退,嘴里念叨:“不对……我不是等他回来的人……我是……我是被推下去的那个?”
我没回答。
七柄剑在头顶排成北斗,剑尖齐齐指向我。
这一刻我知道,它们不再是封印,也不是兵器,是我的命。
赵无锋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黑甲染血,手里长剑直指我咽喉:“你究竟是谁?”
他声音发抖,不是怕,是恨。镇魂司指挥使的剑,从不问能不能赢,只问该不该出。
我看着他。
没动。
他咬牙,剑尖再进三分:“陈无咎?当铺掌柜?还是二十年前西村屠案唯一的活口?说话!”
我还是没说话。
只是抬起右手,食指轻点。
一道剑气穿胸而过。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掀飞三丈,砸在石阶上,嘴角溢血。可他没死,也没松手,依旧死死盯着我。
我走向他,脚步很慢。
在他面前停下,低头看他怀中那枚青铜令牌。上面“镇魂”二字还在,可中间已被剑气剖开,裂成两半。
“你守的是人间律法。”我说,“我现在,不归你管。”
他瞪着我,忽然笑了,血顺着牙缝流下来:“好啊……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这把剑,能不能斩尽天下不平事。”
话音未落,他竟又要起身。
我摇头,抬脚踩住他手腕。
“歇会儿吧。”
转身时,七柄剑缓缓下沉,剑柄朝下,如落叶归根,顺着那九层石阶一路沉入地底,最终消失在古井深处。
井底传来三声清脆的敲击。
啪、啪、啪。
和当年司徒明叫我起床的声音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胸口那枚钥匙印发烫,血玉珏自行跳出衣襟,残罗盘也从赵无锋怀里挣脱,飞至半空。两者相撞,没有声响,只有一道赤金色光柱轰然升起,自皇陵中心直冲云霄。
地面震动,远山崩石。
光柱穿透云层时,我似乎看见三十三重天上,有琵琶弦断了。
赵无锋趴在地上,手指抠进石缝,嘶声道:“你到底……唤醒了什么?”
我站在光柱边缘,风吹衣角,胎记已隐去大半。
“不是唤醒。”我说,“是回家。”
井底戒尺声又响了一次。
这一次,是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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