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荒冢枯草间，机枪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死亡的尖啸，将林枫四人死死压制在一道干涸的河沟里。泥土和碎草被子弹打得四处飞溅，压得他们抬不起头。身后，日军追兵的脚步声和叫嚷声越来越近，形成了致命的夹击之势。
“队长！鬼子围上来了！”一名队员咬着牙，侧身用手枪向追兵方向盲射了几枪，试图延缓他们的逼近，但立刻招来了更猛烈的还击。
林枫背靠着冰冷的沟壁，大口喘着气，汗水混着尘土从额角滑落。绝境！这是真正的绝境！计划彻底失败，不仅没能清除叛徒，反而落入了敌人精心设置的圈套，现在更是陷入了十面埋伏。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队员，三人脸上都带着决绝的神色，没有恐惧，只有不甘和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狠厉。不能死在这里！黑龙沟的仇还没报，根据地的期望还没实现，他绝不能倒在这个无名之地！
求生欲和责任感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神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急速扫视着周围环境。这道河沟不深，但蜿蜒曲折，是他们唯一的屏障。制高点的机枪是最大的威胁，必须想办法敲掉它！
“手榴弹还有多少？”林枫低声问道。
“我还有两颗！”
“我有一颗！”
“我还有三颗！”
“集中给我！”林枫命令道。队员们毫不犹豫地将剩余的手榴弹都递到他手中。一共六颗边区造手榴弹，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林枫快速计算着。制高点的机枪阵地距离他们大约有六十米，中间是一片开阔地，直接冲锋就是送死。必须制造混乱，创造接近的机会。
“听着！”林枫语速极快，“我把手榴弹分成两批。第一批三颗，我数三下，一起扔向追兵的方向，不求杀伤，只要制造最大的烟雾和声响，吓阻他们！第二批三颗，等我命令，目标是机枪阵地！我会趁乱冲过去，你们用所有火力掩护我！”
“队长！太危险了！我去！”一名队员急道。
“服从命令！”林枫厉声打断，“我的投掷比你们准！准备好！”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日军士兵粗重的喘息和枪械碰撞的声音。制高点的机枪也稍稍停顿，似乎在等待追兵合围后再进行扫射。
就是现在！
林枫猛地吸了一口气，大吼一声：“一！二！三！扔！”
他和三名队员同时奋力将三颗手榴弹向身后追兵的方向掷去！
“轰！轰！轰！”
爆炸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虽然边区造手榴弹威力有限，但在相对狭窄的巷道环境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破片，以及腾起的巨大烟尘，顿时让逼近的追兵一阵大乱，惨叫声和惊慌的叫喊响成一片，攻势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打！”林枫不等烟尘散去，猛地从河沟中探身，将剩下的三颗手榴弹用尽全力，呈一个小的散布面，投向六十米外的机枪阵地！他的臂力和投掷技巧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三颗手榴弹划出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向了机枪阵地所在的小土包！
与此同时，三名队员也豁出去了，站起身，用步枪和手枪向机枪阵地猛烈开火，吸引火力，为手榴弹的飞行争取那宝贵的一两秒钟！
日军机枪手显然没料到被压制得抬不起头的敌人还敢反击，更没料到会有手榴弹如此精准地飞来！他惊慌地调转枪口，但已经晚了！
“轰！轰！轰！”
三声几乎连成一片的爆炸在土包上炸开！那挺肆虐的九二式重机枪连同射手和副射手，瞬间被火光和硝烟吞没！致命的火力戛然而止！
“冲！”林枫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猎豹般从河沟中窜出，手持驳壳枪，向着被炸哑的制高点发起了亡命冲锋！三名队员紧随其后，一边冲锋一边向两侧可能存在的敌人射击。
六十米的距离，在平时转瞬即至，但在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求生的本能和战斗的意志支撑着他们狂奔。
身后，被手榴弹暂时炸懵的追兵也反应了过来，子弹再次追着他们的脚步射来，打得地面噗噗作响。
快！再快一点！林枫的眼中只有那个冒着烟的制高点。只要占领那里，就能获得暂时的喘息之机，甚至可能找到突围的路径！
就在他们即将冲上土包的那一刻，异变再生！
从土包另一侧的阴影里，突然闪出两个身影！竟然是两名日军士兵，他们似乎是机枪阵地的预备队员，刚才恰好不在爆炸中心，此刻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面目狰狞地向着冲在最前面的林枫直刺过来！冰冷的刺刀在硝烟中闪烁着寒光！
如此近的距离，开枪已经来不及！林枫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疯狂的杀意！
“队长小心！”身后的队员惊骇大叫。
林枫瞳孔猛缩，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极点！他几乎是凭借本能，一个极其狼狈却有效的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同时刺来的两把刺刀！锋利的刀尖划破了他的衣袖，带出一溜血花！
但他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那两名日军士兵见一击不中，立刻调整姿势，再次恶狠狠地向他扑来！
“砰！砰！”
关键时刻，紧跟在林枫身后的队员开枪了！精准的两枪，直接将两名日军士兵撂倒。
林枫来不及道谢，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率先冲上了土包。制高点上，一片狼藉，机枪被炸歪，日军尸体横陈。他迅速捡起一支三八大概，警惕地扫视四周。
“快！占领阵地！检查弹药！”林枫一边下令，一边快速观察地形。乱葬岗这边地势稍高，可以俯瞰部分镇区，但突围的方向依然被其他位置的日军火力封锁着。
三名队员也冲了上来，立刻依托残破的工事和日军尸体构筑简易防线，搜集可用的武器弹药。他们缴获了那挺被炸坏但关键部件似乎还能用的九二式重机枪（需要修复）、几支步枪和一些手榴弹，情况稍有好转，但远未脱离险境。
追兵已经从最初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在军官的驱赶下，开始从三面向这个小小的制高点包围过来，枪声越来越密集。
“队长，鬼子围上来了！我们被包了饺子了！”一名队员看着下面蠕动的土黄色身影，声音沙哑。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刚才的亡命冲锋虽然暂时解除了机枪的威胁，但也让他们彻底暴露，陷入了更紧密的包围圈。弹药有限，援军无望，难道今天真的要葬身于此？
不！还有机会！他的目光投向了柳林镇更南边，那里是尚未被战火完全波及的区域，河道纵横……如果能冲到河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如何突破下面层层叠叠的日军？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林枫绞尽脑汁思考突围路线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远处镇子西南方向的边缘，靠近河道的地方，似乎爆发了一阵新的骚动！隐约有不同于日军的枪声传来，甚至还看到了爆炸的火光！
怎么回事？难道是副队长他们突围到了那里，与日军发生了交火？还是……有别的变故？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林枫心中燃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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