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我当年的签字批示,还有银行的转账记录!要是被中央纪委查到,不仅我完了,钟伟也得进去!”
电话那头陷入更长的沉默。沙瑞金几乎能听见钟老爷子粗重的呼吸声,仿佛正在天平两端艰难权衡——
保他,可能引火烧身;不保,钟伟一旦落网,钟家照样颜面尽尽、根基动摇。
“这样吧,”
钟老爷子的声音终于传来,冷硬如铁,“我让钟伟自己去擦屁股。但你得在京州替我办好几件事——”
沙瑞金心头一紧,立刻应声:“您说,我马上安排!”
“……别搞砸了。”
钟老爷子的语气陡然阴沉,“要是这几件事出半点纰漏,后果你自己担着,钟家不会替你收场。”
“田国富?”钟老爷子嗤笑一声,像谈论一条不中用的老狗,“喂饱了能看门,饿急了也会反咬主人。要么断了他的粮,要么……就让他永远闭上嘴。这还不明白?”
沙瑞金后背窜起一股寒意。“永远闭上嘴”……他当然懂是什么意思。
“可老爷子,现在动他会不会太显眼?陆则川正死死盯着我们……”
“那是你的事。”
钟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打断,语气里尽是漠然,
“瑞金,坐到这个位置,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把事情做干净,别留痕迹。钟家自然有人替你周旋。”
他话音一顿,威胁之意毫不掩饰:“但若你办砸了,搅乱了京城的棋局……你知道后果。钟家,从不留废子,更不保败将。”
“咔”的一声,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尖锐,像丧钟敲在沙瑞金耳里。
他攥着话筒,指节捏得发白,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与惊怒。
废子……败将……
这两个词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他为钟家鞍前马后多年,铲除异己、输送利益,如今一出事,钟家竟毫不犹豫要将他弃如敝履?
一股狠厉的戾气猛地冲散了惊恐。他“砰”地一声将话筒砸回座机,眼底泛起疯狂的赤红。
“想把我当弃子?没那么容易!”
他咬牙切齿,声音嘶哑,“陆则川、高育良……你们想当清白好人?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他猛地抓起另一部加密电话,接通秘书:“去查苏晚晴的住址,派人24小时盯紧田国富。记住,暂时别动粗,但也绝不能让他们脱离视线。”
“今天下午四点,通知李达康、季昌明来省委开会。”
“再发通知,八点整召开全省纪检交叉检查工作会议,所有市区党政一把手、政法、纪检、公安系统主要干部必须到场!班子成员一个不准缺席!”
………
苏晚晴蜷在出租屋的旧沙发上,刚换完药的腿还隐隐作痛。碘伏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她轻轻皱了皱眉,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纱布边缘。
桌上摆着那部新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妈妈的聊天界面。
妈妈刚发来消息:“晴晴,家里的桃熟了,给你留了一筐,等你回来吃。”
她笑了笑,回复:“好,妈,我尽快回来。”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领口的珍珠胸针——录音笔还在里面。她不敢取下,生怕赵瑞龙的人突然闯进来。
昨天那个穿卫衣的男人说,事情结束就帮她删掉那些裸照。可希望渺茫得像风中残烛,她攥着这点微光,心里依旧空空荡荡。
………
省厅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赵瑞龙瘫在铁椅上,双手被铐,一身灰扑扑的囚服取代了挺括西装,头发凌乱,早没了往日的气焰。
祁同伟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只拿着笔,目光如刀,静静审视。
挂钟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赵瑞龙被看得发毛,忍不住开口:
“祁厅长,别这么瞅我啊……我没杀人,就是枪走火,顶多算非法持枪。”
祁同伟没接话,翻开笔记本,指尖点在其中一行:
“三年前,你帮沙瑞金把钟家那侄子塞进开发区当副主任,收了多少钱?”
赵瑞龙身体一僵,慌忙摇头:“我不知道!别瞎说!那是沙瑞金自己操作的,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
祁同伟抬眼,目光冷冽,“庄园监控可录得清清楚楚——你亲口对沙瑞金说‘你帮钟家那些事,我手里有证据’。需要我再放一遍?”
赵瑞龙脸色霎时惨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万万没想到,监控居然还收了音。
祁同伟放下笔,身体前倾:
“赵瑞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咬出沙瑞金就能减刑?但你别忘了,你手里那些‘资料’,可不止沙瑞金的,还有高书记的。你若乱咬,谁都保不了你。”
提到高育良,赵瑞龙眼神一颤。他知道高育良背后站着谁,若真把高家逼急了,他在监狱里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我就是随口胡扯的,”他低下头,声音虚了下去,“沙瑞金没给我钱,我就是想吓唬他,好让他放我走……”
祁同伟看着他这副怂样,心底冷笑。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推过去——画面是山水庄园的后备箱,里面塞满现金和几本假护照。
“想跑?”祁同伟语带讥讽,“就算沙瑞金放你,你以为你能飞出汉东?机场那边,真当你没人盯着?”
赵瑞龙头垂得更低。
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早被算得明明白白——沙瑞金想吞他的料,陆则川想借他扳倒沙瑞金,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枚棋子。
“祁厅长……”他猛地抬头,眼里挤出几分哀求,“我……我要是跟你说个秘密,能算戴罪立功不?”
祁同伟挑眉,不语,静待下文。
“沙瑞金在瑞士银行有个账户,”赵瑞龙压低声音,“里面全是赵立春当年塞的钱。账号……我记在手机里了,你们没搜走。”
祁同伟眼底一亮——瑞士账户!这才是真家伙!只要能查到,沙瑞金绝对再无翻身之日。
“账号多少?”他拿起笔准备记。
赵瑞龙却摇头:“现在不能说。我要见陆则川,亲自跟他谈。我交出账号,他得保证我在里头不受罪,尤其不能让高育良的人动我。”
祁同伟放下笔,心念电转——赵瑞龙点名要见陆则川,说明他清楚谁才是幕后棋手。这倒是个机会,正好试探陆则川下一步的意图。
“话我会带到。”
祁同伟合上笔记本,“但你最好想清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高育良书房里,夕阳斜照,拉长满地光影。
陆则川坐在沙发上,翻着田国富交来的材料,眉头紧锁:“沙瑞金帮钟家提拔的事,证据是有,但还不够扳倒他。若能找到那个瑞士账户,才算铁证如山。”
高育良端着茶杯立在窗边,望着窗外暮色:“祁同伟那边有进展?赵瑞龙松口了?”
“松了,”陆则川点头,“他说沙瑞金有瑞士账户,存的是赵立春的黑钱,但要见我才肯交账号。”
高育良转身,眼里掠过一丝了然:“他想见你,是急着找新靠山。赵瑞龙不傻,知道沙瑞金保不住他,想靠你换条活路。”
“那见不见?”陆则川问。
“见,”高育良斩钉截铁,“而且要光明正大地见。你去,一是拿账号,二是探探他手里是否还捏着别的——尤其是关于我的部分。”
陆则川瞬间领会:“您担心赵瑞龙还留着您的把柄?”
“没错,”高育良轻叹一声,“赵立春当年送的那幅字画,我至今没敢处理,就是怕落人话柄。若他手里真有证据,必须尽快拿回来。”
陆则川颔首,拿起手机给祁同伟发信,安排会面时间!
祁同伟放下加密电话,指尖竟有些冰凉。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击着胸腔。
陆书记……高老师……他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陆则川,那位来自京城的“钦差”,眼神总是深不见底,一言一行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本能地感到敬畏,仿佛面对着一座无法逾越、却能决定他生死的冰山。
而面对高育良,这份敬畏里更掺揉了近乎濡慕的感恩。
……祁同伟闭上眼,眼前闪过当年在汉东大学政法系听课的场景,
是老师,在他还只是个蜷缩在命运角落里、浑身是刺却又一无所有的穷学生时,伸手将他拉拔起来,予他前程,授他机宜,一步步引领他走到这省公安厅厅长的位置。
没有高老师,他祁同伟或许早已被命运的浪头打翻,沉没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哪来今日执掌一方权柄的威风?
这些年,风雨颠簸,如履薄冰。
他从一个棱角分明、坚信双手能劈开命运的农村青年,一步步蜕变成如今在棋局中进退自如、深谙权力法则的“祁厅长”。
这份知遇之恩,落在一个从泥土里长出来、从小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他肩上,重如山岳,是他跌撞前行中始终不敢辜负的信仰。
这一路走来,多少艰辛算计,多少夜不能寐,唯有自己知晓。
每一次抉择,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进一步或许是青云直上,退一步则必定是万丈深渊。
而高老师,始终是那盏若即若离却指引方向的灯,即便这灯光有时也冰冷彻骨,带着利用与权衡,但那份知遇提携之恩,早已刻进骨血里。
可这一次,沙瑞金狗急跳墙,钟家态度暧昧,局面凶险远超以往。
如今,赵瑞龙这浑水又要将陆则川和高老师卷入更深。他祁同伟置身其中,如同一枚关键却又随时可被替代的棋子。
但他心甘情愿。他的命运早已和这艘船紧紧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敬畏着掌舵的陆则川,更感恩于为他指明航向的高育良。
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把这件事办得漂亮,绝不能出任何纰漏,绝不能因为赵瑞龙这摊烂泥,污了老师们的衣角,动摇这艘大船的航向。
夜幕低垂,京州的灯火在窗外渐次模糊,一片迷离。
祁同伟默然点着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他眼底骤然亮起。他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一个念头冰冷地钉在他的脑海:
这盘棋已至中盘,他输不起,他背后的高系大厦更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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