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连日阴雨,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雨声淅淅沥沥,却反而衬托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省联合审计核查工作组的进驻,巨石般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池塘,这激起的并非涟漪,而是无声的惊涛骇浪。
审计组所在的财政局小楼,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打印机和复印机的嗡鸣声取代了往日的办公嘈杂,一摞摞泛黄的档案、一箱箱厚重的账册被不断调阅、核对、质疑。
每一个被请去“喝茶”的干部回来时,脸色都比去时更加凝重几分。
李达康的强硬反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
那些被“无意”间抛出的、涉及更高层级“特事特办”的碎片化证据,像一根根毒刺,让审计组的专家们如鲠在喉,进退维谷。
审查的尺度变得微妙而危险。
用力过猛,可能引火烧身,将审计变成一场席卷整个汉东乃至更高层面的政治风暴;轻轻放过,则无法向沙瑞金交代,审计本身也会沦为一场虎头蛇尾的笑话。
工作组组长的眉头锁成了川字,每天向沙瑞金汇报的电话里,语气也变得越来越谨慎和含糊。
沙瑞金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
李达康的“同归于尽”打法打乱了他的部署,他感觉自己挥出的重拳打在了裹着钢针的棉花上,伤敌不成,反受其制。
他需要突破口!
“必须尽快找到能实质性扳倒李达康,或者至少能迫使他就范的硬证据!这样才能拉下高育良、陆则川!”
就在这时,他的心腹秘书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神秘,压低声音道:
“沙书记,刚收到一条未经证实的线索,可能……可能与李达康有关。”
“说!”沙瑞金猛地转身。
“线索显示,当年光明湖项目核心区的一块关键地块,在招拍挂之前,其底价和竞争对手信息,可能……可能被提前泄露过。”
“获益的开发商,后来成了李达康的座上宾,也是光明湖项目的主要承建商之一。”
秘书语速极快,“而且,据说当时有一笔来历不明的巨额‘咨询费’,打到了一个与李达康妻弟有关联的境外离岸公司账户上。”
沙瑞金的瞳孔骤然收缩!
土地出让、信息泄露、利益输送、境外洗钱……如果这条线索属实,那就不再是简单的程序违规,而是涉嫌严重的职务犯罪!
“消息来源可靠吗?”沙瑞金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来源非常隐蔽,是通过多层关系辗转传递过来的,无法直接核实。但提供的细节很具体,时间点、人物关系都对得上。”
秘书谨慎地回答,“像是……被人故意丢出来的。”
沙瑞金眼中闪过狂喜和狠厉。
他才不管是谁丢出来的,是田国富的垂死反扑?还是其他窥伺李达康位置的对手?他只知道,这可能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唯一希望!
“立刻秘密组织人手,绕开京州市局,用绝对可靠的人,暗中核实这条线索!尤其是资金流向和那个离岸公司!要快,要绝对保密!”
沙瑞金立刻下令,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他仿佛已经看到李达康在这枚重磅炸弹下轰然倒地的场景。
……
京城,西郊大院。
钟小艾的日子如同炼狱。家族的看守寸步不离,软硬兼施的“劝导”日夜不休,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就像一道催命符,时刻摆在她的面前。
她知道,家族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或者被认定是不可控的风险,等待她的结局将比侯亮平更惨。
那个深夜的秘密电话,成了她黑暗中唯一的光。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经过几个不眠之夜的观察和计划,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短暂的漏洞,
——每天凌晨四点左右,后院负责看守她的两个保卫会有一个十分钟左右的换岗空档,而且那个时间段,监控探头的角度有一个微小的盲区。
机会只有一次!
她利用白天假装顺从、索要纸笔写“检查”的机会,偷偷藏起了一支钝头的写字笔。
当晚凌晨三点五十分。
钟小艾的心跳如同擂鼓。她悄无声息地起床,换上深色的衣服,将那支笔紧紧攥在手里,如同握着一把匕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四点整!
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换岗开始了!
钟小艾深吸一口气,如同灵猫般溜到窗边。
她房间的窗户虽然从外面锁死,但老式的插销并非毫无破绽。
她用那支钝头笔小心翼翼地撬动插销的边缘,汗水从额角滑落,手臂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几分钟后,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起!
插销松动了!
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
她不敢犹豫,迅速侧身钻出,落地无声,然后立刻匍匐在地,利用墙角的阴影快速向后院围墙移动。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按照电话里的指示,她跑到后院一棵老槐树下,伸手在一个树洞里摸索着。
果然,里面有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黑色小盒子。
她抓起盒子,心脏狂跳,不敢停留,立刻向着记忆中围墙一处相对低矮的地方跑去。
就在她手忙脚乱试图攀爬时,一束冰冷的手电光突然照在她脸上!
“钟女士,这么晚了,要去哪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钟小艾的身体瞬间僵硬,绝望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她被发现了!
……
几乎在同一时间。
汉东省纪委,那间封存着田国富“关键证据”的保密室里。
一名被特意安排、背景绝对干净的技术人员,正在进行例行的证据维护和环境检测。
就在他按照复杂流程,打开存放那支“林城录音笔”的特制保险柜时,
也许是过于紧张,也许是某种“意外”,
他手中用于记录的设备突然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零件散落一地。
就在他慌忙弯腰捡拾时,他的袖口似乎无意中刮碰到了保险柜内壁的一个微小凸起。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滴”声响起。
技术人员似乎毫无察觉,继续专注地收拾地上的设备零件,然后完成后续流程,锁好保险柜,签字离开。
一切看起来都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工作失误。
没有人注意到,在保险柜内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
一个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微型信号发射器,那声轻微的“滴”声之后,其顶端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快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再次熄灭。
就像一把被悄然触发的锁,等待着一把无形的钥匙,在遥远的另一端,接收到它发出的、无人知晓的信号。
钥匙已经若隐若现。
而囚徒,似乎仍未挣脱。
京州与京城,两场看似无关的危机,正沿着各自的轨迹,向着某个未知的爆点,飞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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