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巴黎的夜色混杂着远处的霓虹灯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晃动的光斑。姜芸平躺在床榻上,双眼望着那片明明灭灭的光影,睡意全无。
身体疲惫得像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可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可以说是亢奋,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无法松弛。白日里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况,与角落里山崎雄一那阴冷的一瞥,交替在她脑海中闪现。那种被毒蛇在暗处窥伺的感觉,并未因空间的转换而消散,反而在这寂静的异国深夜,变得更加清晰而具体。
李薇记者那张礼貌而得体的笑脸,与那辆迅速驶离的黑色轿车,构成了一个令人不安的问号。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试探?《亚洲艺术观察》……她默念着这个名字,林晓已经去查证了,结果未知。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最是磨人。
她下意识地将手轻轻覆在胸口,意念沉入那方伴随她许久的灵泉空间。
空间里的景象让她心头微沉。灵泉池水依旧浑浊,水位线似乎比昨日又降低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种缓慢却持续的枯竭感,如同背景噪音般萦绕不散。池边的红色纹路颜色似乎深了一些,像干涸的血迹,透着一股不祥。那本民国绣娘的日记静悄悄地躺在池边,没有自动翻开的迹象。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仿佛也在承受着某种外部压力。
是因为她过度使用了灵泉的力量?还是因为……救助张强那未尽的因果,所带来的反噬仍在持续?抑或是,此刻围绕在她身边的恶意与算计,也在无形中污染着这方依靠“匠心”维系的空间?
她得不到答案。空间只是沉默地展示着它的状态,将更深的忧虑埋进她的心底。
第二天清晨,众人在酒店餐厅用早餐时,气氛与昨日开幕前的紧张兴奋截然不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晓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昨晚也并未睡好。她将一片涂好果酱的面包放在盘子里,却没立刻吃,而是压低声音对姜芸说:“芸姐,查到了。《亚洲艺术观察》确实是正规杂志,背景干净,在业内口碑不错。那位李薇,也确实是他们的资深记者,履历清晰,常驻巴黎多年。”
姜芸搅拌燕麦粥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林晓:“然后呢?”她了解林晓,如果仅仅是这样,她的语气不会如此迟疑。
林晓抿了抿唇,声音压得更低:“但是……我通过一些非官方的渠道,听到一点风声。李薇最近半年,似乎和一些日本的商业机构走得比较近,参与过几次由日资赞助的艺术沙龙。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记者需要多方消息源。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免太巧合了。”
巧合?姜芸在心里摇了摇头。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不相信太多的巧合。山崎株式会社在巴黎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通过中间人接触一个有影响力的媒体记者,并非难事。这个李薇,即便不是他们的人,也很有可能被利用,成为接近她们、打探消息的一步棋。
“我们怎么应对?”林晓问道,眼神里带着征询,“采访还接受吗?”
姜芸沉吟片刻,缓缓道:“接受。但仅限于艺术和非遗传承的话题。所有关于技术细节、合作社内部情况、尤其是……灵泉相关的一切,一概回避。你和小满陪同我一起出席,注意观察她的提问方向。”
主动接触,有限度地开放,反而可能更容易看清对方的意图。一味躲避,只会让对方采取更隐蔽、更难以防范的手段。
“我明白。”林晓郑重地点点头。
一旁安静吃着可颂面包的小满,虽然听不见两人的低语,但她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她抬起头,看看面色凝重的林晓,又看看沉思的姜芸,放下食物,用手语比划着:【师父,有麻烦?】
姜芸看向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接过林晓递来的纸笔,写道:“没事,一些工作上的安排。今天展会,你继续专注展示就好,你很棒。”
小满看了看字条,又看了看姜芸的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不是需要被完全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她也能感知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早餐后,一行人前往卢浮宫。第二天的展会,热度依旧不减,姜芸的展位前依然人头攒动。小满的盲绣表演区更是排起了长队,许多观众,包括不少残疾人士,都渴望亲身体验或目睹这指尖上的奇迹。
姜芸一面得体地应对着各方来宾,一面分神留意着四周。她注意到,确实有几位记者模样的人,在不同时段出现,提问的角度也开始变得有些微妙,不再仅仅局限于艺术本身,偶尔会旁敲侧击地询问合作社的运营模式、技术独家性,甚至有一位直接问到了“是否有独特的传承秘方,才能达到如此惊人的修复效果”。
这些问题,让姜芸心中的警铃一次次被敲响。她都滴水不漏地以“集体智慧”、“传统与现代结合”、“不懈钻研”等话语挡了回去,但内心的压力却在持续累积。
下午时分,那位李薇记者果然如约出现了。她带着专业的摄影师,笑容依旧亲切,提问也都在事先约定的框架内,显得专业而富有深度。她尤其对小满的触觉刺绣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用了很长时间观察、拍照,并提出了几个相当内行的问题。
整个采访过程看似顺利、和谐。然而,在李薇偶尔飘向展品细节、尤其是那些运用了化学固色技术部位的目光中,姜芸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近乎审视的锐利。那不是一个纯粹的艺术欣赏者或记录者该有的眼神。
采访结束后,李薇热情地与姜芸握手告别,并表示稿件成型后会先发给她们过目。转身离去时,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展台上放着的一些宣传资料和姜芸随手记录用的小本子。
就在李薇离开后大约半小时,林晓趁着间隙,准备整理一下带来的备用资料和电子设备。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存放重要文件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准备核对一下之前备份的化学固色技术数据。
然而,当她输入密码进入系统后,眉头瞬间皱紧。她快速操作了几下,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芸姐,”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凑到姜芸耳边,“我的电脑……好像被人动过。”
姜芸的心猛地一沉:“确定?”
“系统日志有异常登录记录,就在今天上午我们都在展位忙碌的时候。虽然对方清理得很干净,但有个后台进程的启动时间对不上……而且,”林晓的声音更低了,“我感觉我放在桌面文件夹里的、那份关于固色剂初期配方的加密文件,访问时间戳有点问题。”
那份文件,虽然并非最终版的核心配方,但也包含了关键的研发思路和初期实验数据!
一股寒意从姜芸的脚底直窜头顶。酒店房间并非绝对安全,她们在展位忙碌时,房间处于无人状态。是谁?用了什么方法?是那个神出鬼没的李薇,还是另有其人?
信任,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她们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敌暗我明,对方的触手似乎总能找到她们最不经意的漏洞。
姜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先不要声张,检查还丢失了什么,或者被复制了什么。晚上回去,立刻更换所有密码,重要资料重新加密备份。另外……”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今晚起,所有核心资料,由我们三人分开保管,U盘和电脑里的备份,全部使用最高级别的加密。”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搏斗。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侵犯、被觊觎的愤怒。这些人,不仅想夺走她们的绣品,还想窃取她们赖以立足的技术根本!
就在这时,正在表演盲绣的小满,手指忽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绣的是一小块新的样品,丝线的触感本该平滑均匀,但就在刚才,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的滞涩感,非常轻微,若非她触觉敏锐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她微微偏头,空洞的目光“望”向放丝线的篮子方向,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那些丝线……似乎和她早上触摸时,感觉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差别。是她的错觉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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