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证交所。曾经象征着财富与繁荣的喧嚣殿堂，如今更像一个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呼吸计量中心。巨大的穹顶屏幕不再仅仅显示股票代码和汇率，取而代之的是占据了半壁江山的、令人窒息的新数据流：
【东经139.7° 北纬35.7° pm2.5指数：182】
【可吸入颗粒物（pm10）：255】
【二氧化硫（So2）：0.087ppm】
【呼吸权基准价：￥8,430\/小时（基于空气质量指数AqI加权计算）】
【今日波动率：+17.3%】
下方，是疯狂跳动的“空气期货”合约交易界面。合约标的不是石油、黄金，而是“清洁空气呼吸时长”。单位是“人·小时”。交易员们不再嘶吼着股票代码，而是戴着增强现实眼镜，紧盯着屏幕上实时变化的空气质量地图和呼吸权价格曲线，声音嘶哑地喊出报价：
“涩谷区！未来一小时AqI预测160！呼吸权买单！500人小时！”
“新宿！pm2.5爆表！220！空单！抛1000人小时！”
“快！港区风力转向！AqI有望降至90！抢单！”
每一次报价，都意味着对特定区域、特定时间段内，清洁空气呼吸权利的买断或抛售。富豪和大型企业疯狂购入自己活动区域的“呼吸权多单”，确保自己随时能呼吸到通过庞大管道输送来的、经过璃资本认证的“标准空气”。而投机者则不断做空贫民窟和工业区的空气，赌那里的污染会持续恶化，让那些区域的呼吸权变得一文不值，从而……物理上清除掉那些“无效人口”。
空气，这曾经最免费、最公平的资源，被彻底金融化，成了挂牌交易的大宗商品。交易大厅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味道——不再是汗水和咖啡，而是浓烈的、从通风系统直接泵入的、带着虚假花香味的富氧空气，与窗外污浊的现实形成残酷对比。
而在东京的边缘，荒川区贫民窟，则是另一番地狱图景。
低矮破旧的木板屋挤在一起，窗户大多用塑料布封死。这里的空气粘稠、污浊，带着垃圾腐烂和化学污染的刺鼻气味。每个住户的门外，都被强制安装了一个拳头大小、形似蜘蛛的银色金属设备——“肺泡计量器”。一根纤细的软管从设备伸出，要求住户随时将其夹在鼻孔下方，以监测实时呼吸量和个人空气质量暴露值。
哔哔——哔哔——！
刺耳的、令人心慌的警报声突然在某间棚屋外响起。那家的肺泡计量器屏幕亮起血红的光芒：
【警告：居民 渡边良子 呼吸频率超阈值！】
【过去一小时吸入pm2.5总量超标 480%！】
【呼吸成本核算：￥12,850（已超出信用额度）】
【执行协议：呼吸权强制回收】
棚屋门被猛地撞开！两个如同金属骨架般的、动作僵硬的机器人执法员冲了进去。屋内，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妇正蜷缩在角落里，剧烈地、痛苦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拉风箱般艰难，脸色因缺氧而发绀。她看到机器人，浑浊的眼睛里露出极致的恐惧，徒劳地向后缩去。
机器人毫无怜悯之心，冰冷的机械臂精准地抓住她枯瘦的胳膊，粗暴地将她拖出棚屋，拖向街道尽头一个如同电话亭般的灰色金属舱体——真空隔离舱。
“不…不要…我…我能憋气…我能省钱…” 老妇徒劳地挣扎，咳嗽得更厉害了。
舱门滑开，露出里面冰冷、狭窄、没有任何设施的黑暗空间。她被强行塞了进去。
“根据《空气资源管理法》第11条，您的呼吸已构成恶意透支。”机器人冰冷的电子音宣布，“强制休眠至额度恢复或债务清偿。”
舱门轰然关闭、锁死。内部照明亮起，幽蓝色的，照亮老妇惊恐扭曲的脸。紧接着，抽气泵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迅速抽离舱内本就稀薄的空气！
老妇的呼吸瞬间变得极其艰难，她张大嘴巴，像离水的鱼，胸膛剧烈起伏，却吸不到任何氧气！她拼命用指甲抠挖着冰冷的金属内壁和观察窗，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指甲很快翻裂出血。观察窗的玻璃上，迅速凝结起一层她呼出的水汽形成的冰霜，冰霜后又很快因缺氧而布满了她绝望抓挠的血痕。
舱体外部的屏幕上，显示着她的生命体征和剩余债务：
【渡边良子 | 血氧饱和度：82%…79%…76%…】
【剩余债务：￥12,850（冻结中）】
【预计意识丧失时间：00:03:17】
璃资本顶层病房。
姜璃的状态比之前更加糟糕。她几乎完全无法移动，像一具被精密仪器包裹的残骸。枯槁如柴的手背上布满青黑色的淤斑和输液的针孔。呼吸依靠插在鼻腔的氧气管，氧气来源是床边一台不断发出轻微嘶鸣的、印有辐射王冠LoGo的高纯度制氧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传来的、拉风箱般的杂音和剧烈的疼痛。她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似乎已处于意识的边缘。
但她面前的悬浮屏幕上，却清晰地显示着东京证交所空气期货的实时交易数据，以及荒川区真空隔离舱的监控画面——渡边良子正在用带血的手指在冰霜上划出无意义的痕迹。
一名助理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加密平板，上面显示着一份已经拟好的交易指令：
【标的：东京都23区空气期货看跌期权】
【数量：等价1000亿日元】
【类型：全区域覆盖性抛售】
【预期：引发市场恐慌性跟抛，呼吸权价格暴跌30%以上】
助理不敢出声，只是将平板和一支电子笔递到姜璃那几乎无法动弹的手边。
姜璃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聚焦在那条指令上。她的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试了几次，才勉强握住那支轻飘飘的电子笔。
笔尖悬在“确认”按钮上方，颤抖着，迟迟无法落下。她的呼吸更加急促，氧气管发出急促的嘶嘶声。
助理屏住呼吸。
终于，笔尖落下。几乎没有力度，只是一个轻微的触碰。
但足够了。
【指令确认。千亿空单已释放。】
屏幕上的空气期货走势图，瞬间如同断崖般垂直向下暴跌！呼吸权价格指数眨眼间崩盘！交易大厅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狂喜和绝望的尖叫！
姜璃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电子笔从她指间滑落。氧气管下，她那干裂灰败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几下，漏出几不可闻的、断断续续的气音，仿佛来自幽冥的叹息：
“吸…呼…都…是…成本…”
“窒息…是…最…温柔…的…讨债…”
她的眼睛缓缓闭上，胸口的起伏变得更加微弱，只有床边的心跳监测仪上那微弱而不稳定的曲线，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东京都心，港区、涩谷区、千代田区等富豪聚居区，一辆辆印着璃资本LoGo的白色冷藏运输车无声地驶入各个高端公寓和豪宅的地下车库。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将一个个造型精美、如同艺术品般的银色金属罐搬运到客户的私人空气净化系统中。金属罐上，清晰地烙印着黑色的辐射王冠标志，下方有一行小字：【璃资本认证 - A级呼吸权权益凭证（1罐≈10人·小时）】。
富人们在恒温恒湿、充满纯净富氧空气的室内，欣赏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啜饮着红酒，对屏幕上呼吸权价格的暴跌表示满意——他们的呼吸成本更低了。
而在荒川区，真空隔离舱的观察窗上，渡边良子用指甲划出的血痕已经模糊。屏幕上的数据依旧冰冷：
【渡边良子 | 血氧饱和度：31%…】
【剩余债务：￥12,850（冻结中）】
【生命状态：濒危】
舱内，那微弱而绝望的抓挠声，早已停止。只有抽气泵依旧在低沉地嗡鸣，执行着它那“温柔”的讨债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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