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模糊的 “萧” 字印记,宛如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沈静姝的脑海,挥之不去。巨大的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愈发深沉的冰寒与迷雾。原主的身世,她本以为不过是场 “冲喜” 的婚姻,背后竟潜藏着这般骇人的隐秘?
母亲温婉却满含恐惧的叮嘱,那支镌刻着古老侯府印记的簪子,原主嫁入侯府后遭受的种种冷遇与毒手…… 所有碎片皆指向一个令人胆寒的可能 —— 她这具身体的原主,绝非无关紧要的冲喜工具,而是某个被刻意遮掩、与永宁侯府核心秘密紧密相连的存在!
所以,才有人迫不及待,趁她刚入府立足未稳,便欲将她彻底抹去,伪装成病逝的假象?
所以,萧煜那句 “侯府水深” 的告诫,才如此沉重且意味深长?
她仿若无意间踏入一个庞大而古老的蜘蛛网,每一根丝线都隐匿着看不见的危险,而她,便是网中央那只被所有猎手觊觎的飞蛾。
恐惧如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越勒越紧。然而,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下,一种更为强烈、不甘被命运摆弄的倔强,悄然滋生。
她必须知晓真相。知晓原主究竟是谁,知晓母亲与侯府究竟有何渊源,知晓那隐匿在暗处的敌人,究竟为何对她赶尽杀绝!
唯有洞悉根源,方能寻得生机。
然而,探寻身世之谜,远比探查张嬷嬷乃至库房失窃案凶险万倍。这无异于直接触碰侯府最核心、最敏感的神经。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需要线索,更需要一条绝对安全、不引人注目的途径。
思绪在脑海中飞速翻涌,最终,定格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 原主嫁入侯府时,那批被太夫人以 “代为保管” 之名收走、至今未能取回的嫁妆!
嫁妆!其中或许藏有来自母亲的旧物,来自江南娘家、可能蕴含更多信息的物件!这是目前唯一能合理接触,且不至于即刻引发怀疑的突破口!
心跳因这个念头而加速,可沈静姝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该如何开口索要?以何种理由?径直去要,必然会瞬间引起太夫人乃至幕后之人的警觉。
必须想出一个合情合理、且无法被拒绝的理由。
她沉思良久,目光再度落在那支青玉簪上。一个计划,在脑海中徐徐成型 —— 风险极大,却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是夜,月黑风高,寒意袭人。
静心苑早早熄了灯火,陷入死寂般的黑暗,唯有呼啸的风声扫过屋檐。
内室之中,沈静姝并未入眠。她身着单薄的寝衣,静静坐在桌旁,黑暗中,唯有她明亮的眼眸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桌上,放置着一盆冰冷的洗脸水,早已没了丝毫热气。
时候差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似要将所有的迟疑和恐惧都压入肺腑。随后,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那双本就冰凉的手,完全浸入刺骨的冷水之中!
冰冷的寒意如钢针般,瞬间穿透皮肤,直抵骨髓,痛得她浑身一颤,险些惊呼出声。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痛苦,直至双手冻得通红麻木,几近失去知觉。
这还不够。
她抽出双手,用冰冷的湿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额头、脖颈、手臂…… 直至全身肌肤布满细密的鸡皮疙瘩,冷得瑟瑟发抖。
接着,她推开窗户,任由凛冽的寒风毫无阻拦地灌进室内,吹在她湿冷的身体上。
不过片刻,她便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额头也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滚烫。
守在外间的春雨最先被惊动,匆忙披上衣服进来,点亮烛火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夫人面色潮红,浑身滚烫,却又冷得哆嗦不止,咳得喘不过气,俨然一副急症风寒入体的可怕模样!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春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手忙脚乱地要去关窗,却被沈静姝一把攥住手腕。
沈静姝的手冰冷且颤抖,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丝狠劲,她艰难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低语:“别声张…… 听我说…… 去…… 去太夫人院里…… 就说我…… 我夜半惊梦,思念亡母,忧惧成疾…… 病中胡话…… 只求…… 只求将母亲留下的几件旧日念想…… 从嫁妆箱里取出来…… 伴我身旁…… 或许…… 或许能得片刻安宁……”
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完,便仿若虚脱一般,软软倒回榻上,闭目剧烈喘息咳嗽,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那情形看上去万分危急,绝非佯装。
春雨瞬间明白了夫人的意图!这是要用一场苦肉计,一场突如其来的 “重病”,来换取一个合情合理、让人无法拒绝索要嫁妆中特定旧物的理由!思念亡母,忧惧成疾,这是孝道,亦是人之常情,更是病人脆弱时的 “胡话”,即便太夫人心中存疑,明面上也难以驳斥一个 “病重” 之人这点微不足道的请求!
“夫人!您这……” 春雨看着夫人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
“快去……” 沈静姝闭着眼,声音微弱却不容置疑。
春雨一跺脚,深知此刻容不得犹豫,咬牙替夫人盖好厚厚的被子,转身飞速冲了出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急促。
屋内,只剩沈静姝一人。冰冷的寒意与骤然袭来的高热在她体内交织碰撞,带来真切的痛苦和眩晕。她蜷缩在厚厚的锦被里,身体不住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意识在热冷交替中有些模糊。
她在赌博。赌太夫人至少还会维持表面的慈爱和体面,赌这点 “小事” 不至于让对方当即撕破脸皮,赌这场突如其来的急病能暂时麻痹对方的警惕。
时间在痛苦和煎熬中缓缓流逝。窗外风声凄厉,仿若鬼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静姝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冰火两重天折磨得昏厥过去时,院外终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灯火光亮!
人来了!
她立刻闭上双眼,调整呼吸,让自己显得更为虚弱不堪,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带着哭腔的呓语:“娘…… 娘…… 簪子…… 我的簪子……”
帘子被猛地掀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进来的并非春雨,也不是太夫人院子里的嬷嬷,而是两个提着灯笼、神色焦急的陌生婆子,身后跟着的,竟是提着药箱、睡眼惺忪被从被窝里拽起来的府医!
“快!快给夫人看看!” 一个婆子急切地说道,“怎地突然就病得这般严重!”
府医赶忙上前诊脉,一搭上沈静姝滚烫的手腕,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沈静姝心中猛地一沉!太夫人竟然直接派了府医过来!她是真的关心病情?还是想借此查验她是否在装病?若是被府医诊出她是有意受寒……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里衣。
府医凝神诊了许久,又查看了她的舌苔、眼睑,面色愈发凝重:“邪风入体,寒热交攻,来势迅猛!极为凶险!需即刻施针用药,若延误了,恐生变故!”
他这话一出,旁边两个婆子的脸色也变了变,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赶忙说道:“既然如此,请大夫赶紧用药!我等这就回去禀报太夫人!”
看来,她这场苦肉计,演得足够逼真,真到骗过了府医。
沈静姝心中稍感宽慰,继续佯装意识不清的病人,任由府医施针开药。
药很快煎好送来,被她 “迷迷糊糊” 地喝下。或许是药力起了作用,或许是折腾一夜真的耗尽了心力,她竟真的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时,天已蒙蒙亮。高热退了不少,但浑身依旧酸软无力,喉咙干痛。
春雨眼睛红肿地守在一旁,见她醒来,赶忙喂她喝水。
“东西呢?” 沈静姝声音沙哑得厉害,第一句话便问道。
春雨压低声音,迅速说道:“太夫人应允了!天没亮就让人打开了库房,把您嫁妆里那个标注着‘阮氏遗物’的小箱子送来了!说是让您安心养病,静心调养!”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后怕的兴奋,“夫人,您昨晚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沈静姝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一半。第一步赌赢了。
她的目光投向墙角,那里果然多了一个半旧的樟木小箱子。
那里面,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是能拨开迷雾的线索,还是…… 更深的陷阱?
她强撑着想要坐起:“扶我起来,打开它。”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秋纹几乎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惊呼,猛地撞开了内室的门:
“夫人!不好了!浣衣房…… 浣衣房那个叫小禾的丫头…… 她…… 她投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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