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
巨响不是闷雷,是整座山体的脊椎被生生砸断的轰鸣!第一声炸开时,沈静姝耳膜像蒙了层滚烫的薄纸,第二声接踵而至,震得她牙床发酸,第三声已化作连绵的崩裂声,从头顶岩层深处碾过,顺着脊椎直钻五脏六腑!地下穹顶发出老牛破车般的呻吟,脚下岩石剧烈摇晃,赭红色的石屑顺着岩壁滚落,像大地淌下的血。
头顶的钟乳石群率先崩塌。筷子粗的石笋 “啪嗒” 折断,砸在水面溅起细碎的磷光;丈许长的石幔轰然坠落,砸入暗河时激起的浪花瞬间漫过膝盖,冰冷的河水裹着泥沙灌进靴筒。更可怕的是那些磨盘大的巨石,带着泥土与硫磺的焦味砸下来,将水面砸出一个个深黑的漩涡,浑浊的浪花里竟漂着半片星图碎片 —— 是镶嵌星辰的银矿脉,此刻已断成几截,在水中泛着惨淡的光。
石壁上的周天星斗图彻底乱了。银线像烧断的灯芯般寸寸崩裂,紫微垣的辅弼星失去光泽,那处金芒黯淡得只剩一点余烬,星图边缘的刻痕在震颤中剥落,露出底下寒武纪石灰岩粗糙的肌理,仿佛连远古的星辰都要在此刻陨落。
“小心!”
腰间骤然一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骨缝。沈静姝只觉天旋地转,踉跄着撞入一个带着冰蟾香的怀抱,鼻尖蹭到他染尘的衣襟,混着硝烟与尘土的气息呛得她喉头发痒。几乎是同时,“轰” 的一声巨响在耳畔炸开,一块磨盘大的巨石砸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着擦过她的发梢,带着灼烧般的热度。
惊魂未定间,她抬头撞进萧煜绷紧的下颌线 —— 那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喉结都纹丝不动。他一手扣着她的腰,指节因用力泛白,另一手挥出时袖袍鼓胀如帆,内力扫过之处,碎石 “噼里啪啦” 炸开,竟在漫天落石中撑出半丈见方的安全区。沈静姝能感觉到他手臂的震颤,连呼吸都比平时重了几分,冰蟾香里隐隐渗出血腥气。
烟尘越来越浓,呛得人睁不开眼。暗河在倒灌,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刚漫过小腿时还带着洞穴的阴寒,转瞬就涨到腰际,冰冷的水流顺着衣料钻进领口,激得她打了个寒颤。更可怕的是水流里混着的东西 —— 星图碎片、白骨残片,还有不知从哪冲来的铁箱边角,撞在腿上生疼。
“他们炸山!” 沈静姝的声音里裹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不是怕,是怒。为了杀他们,对方竟不惜炸塌整座百花山,连天外玄铁的秘地都要毁掉!她攥紧软剑,指节泛白,却见萧煜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崩塌的空间 —— 通道出口早已被巨石封死,星图石壁在落石撞击下不断剥落,河水已漫到胸口,脚下的石板不知何时裂开缝隙,能感觉到暗流在底下翻滚。
真正的瓮中捉鳖,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抱紧我。”
他的声音贴在耳边,冷静得不像话,仿佛头顶的崩塌只是庭前落叶。沈静姝下意识环住他的腰,隔着湿透的衣料,能清晰摸到他紧绷的腰线,还有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 那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却依旧有力,像黑暗里的鼓点。这一刻,侯府的算计、皇陵的冷眼都成了泡影,他是这灭顶之灾里唯一的浮木。
水位涨得更快了。刚没过胸口,就有巨石砸在不远处的水面,激起的浪头几乎将人掀翻。萧煜揽着她在落石与浪涛间穿行,身法快得只剩残影:左足点在漂过的星图碎片上,借力旋身避开坠石;右肘顶开迎面而来的断木,同时屈膝护住她的小腹。沈静姝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运转丹田星元驱散寒意,腕间石髓精发烫时,便弹指射出星力,击开那些角度刁钻的碎石 —— 星力撞上石屑的脆响,竟成了两人间无声的默契。
“那边!” 沈静姝的目光突然被星图石壁下的异动抓住。一块巨石刚砸落,竟撞开了石壁底部的积土,露出个仅容一人匍匐的缝隙!缝隙里有微弱的气流涌出来,带着一丝不同于暗河的干燥气息 —— 是生路!
萧煜毫不犹豫,揽着她向缝隙挪去。河水已漫到胸口,阻力大得像陷在泥里,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力气。落石更密了,一块拳头大的碎石砸在萧煜肩上,他闷哼一声,脚步却没停,只是扣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缝隙边缘时,头顶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 —— 不是碎石坠落,是岩层断裂的声音!沈静姝抬头,只见那块承载着大半个星图的岩壁彻底崩裂,数丈宽的岩块带着万钧之力砸下来,阴影瞬间将两人笼罩,连光线都被吞灭!
避无可避!
沈静姝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腰间的力道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推力 —— 萧煜竟将她往缝隙方向狠狠推了出去!她踉跄着扑向洞口,膝盖撞在岩石上生疼,回头时正看见那片阴影将萧煜彻底吞没,耳边是巨石砸落的巨响,震得她耳鸣不止。
“不 ——!”
她嘶喊着,声音却被崩塌声盖过。半身趴在缝隙里,冰冷的岩石硌得胸口发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疼。烟尘与水汽弥漫中,她等着看见血肉模糊的场面,却见烟尘里隐约有个身影 —— 萧煜单膝跪在地上,双臂交叉顶在巨石下方,竟用血肉之躯扛住了那万钧重量!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额角青筋暴起,汗珠混着石屑往下淌,嘴角渗出的血线顺着下颌流进衣领。沈静姝能看见他的指节嵌进岩缝,渗出血珠,肩骨处的衣料被撑裂,隐约能看见皮下的骨骼在颤抖,发出碎瓷般的轻响。可他终究是撑住了,巨石与地面之间留出一线狭小的空间,刚好够一人爬过。
“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痛意,却依旧是命令的口吻。
沈静姝的眼眶猛地热了。鼻尖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是那个在皇陵星台冷眼旁观她涉险的永宁侯世子吗?是那个在侯府深院用算计丈量人心的兄长吗?为何此刻要为她扛住巨石,赌上自己的性命?河水已漫过他的腰际,冰冷的水流顺着他的衣袍往下淌,他支撑巨石的手臂抖得越来越厉害,显然已到了极限。
没有时间犹豫。沈静姝咬碎银牙,转身往缝隙里爬。岩石边缘锋利如刀,刮破了衣袖,蹭得胳膊火辣辣地疼,她浑然不觉,只知道要快点爬,要为他留出时间。就在大半个身子钻进缝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紧接着是巨石轰然落地的巨响,震得整个缝隙都在颤!
他撑不住了!
沈静姝猛地回头,透过狭窄的洞口,只看见那块巨石死死压在地面,浑浊的河水正从岩缝里疯狂涌进来,泛着淡淡的红。“萧煜!!!” 她嘶声喊着,声音撞在岩壁上弹回来,碎成带着哭腔的颤音。
没有回应。只有河水 “汩汩” 涌入的声音,像死神的脚步。
绝望像冰水般漫上来,顺着四肢百骸钻进心脏。他被压在下面了?还是被河水卷走了?沈静姝想退出去,可缝隙太窄,河水已漫到小腿,身后的岩石死死卡住她的腰,动弹不得。她死死咬着唇,尝到血腥味,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岩石上,瞬间洇开。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时,脚踝突然一紧!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沈静姝浑身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沉重的身躯贴着她的后背滑了进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还有那熟悉的、冷冽的冰蟾香。
是萧煜!
她几乎要哭出来,却怕浪费力气,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缝隙太窄,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痉挛,粗重的喘息喷在她的后颈,冰凉而急促。沈静姝能感觉到他腰间的伤口在流血,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河水,顺着她的衣料往下淌,在两人相贴的地方晕开一片湿意。
黑暗彻底笼罩下来,连磷光苔藓的微光都被隔绝在外。视觉失效后,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河水漫过脚踝的冰凉,岩石蹭过手臂的刺痛,他胸膛震颤的频率,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血腥与药香。两人的心跳在狭窄的空间里共鸣,她的快,他的沉,混着水流的 “汩汩” 声,织成一曲绝望又暧昧的调子。
“你……” 沈静姝的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想问他疼不疼,想问他怎么逃出来的,可万千疑问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破碎的音节。
“闭嘴……” 他的声音贴在耳畔,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尾音里裹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保存体力。” 话音刚落,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又像是在确认她还活着。
沈静姝乖乖闭上嘴。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冷的,是疼的。这个认知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她悄悄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 那手冰冷刺骨,指节还在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调动丹田那点微薄的星元,混着一丝内力,顺着掌纹缓缓渡了过去。星元很弱,像一根细小的火苗,却带着她的体温,一点点渗进他冰冷的皮肤里。
萧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有拒绝,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黑暗中,两人就这样依偎着。河水还在缓慢上涨,已经漫过小腿,冰冷的水流顺着缝隙往里钻,可沈静姝却觉得后颈处有了一丝暖意 —— 是他的呼吸,带着微弱的体温。外界的崩塌声渐渐远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呼吸,还有水流的声音。所有的身份、算计、隔阂都被这绝境剥去,他们只是两个挣扎求生的人,在黑暗里相互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沈静姝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就在这时,萧煜的声音突然贴在她耳边响起,气音裹着血沫,断断续续的,像风中残烛:
“静姝……‘观星之目’…… 是…… 皇帝……”
“但…… 不止…… 他…… 一双……”
“血盟契约…… 残片…… 合…… 才能……”
“指向…… 真正的…… 幕后……”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揽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脱力。萧煜的重量彻底压在她身上,下颌抵在她的颈窝,呼吸弱得像要断了,只有温热的血还在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淌。
“萧煜?!”
沈静姝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 指尖刚触到他的唇,就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流,带着血腥气,却真实地存在着。可他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只有那只抓着她脚踝的手,还残留着一丝力气,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黑暗里,河水还在上涨,缝隙越来越窄。沈静姝咬着牙,将他的手臂往自己腰间拢了拢,又渡过去一丝星元。她不知道外面的崩塌停了没有,不知道这条缝隙通向哪里,甚至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但她知道,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伤口,滚烫的血混着冰冷的河水,在两人交握的地方,竟仿佛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沈静姝闭上眼睛,将脸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在黑暗中默默等待着 —— 等待着一丝可能的生机,也等待着他口中那个 “真正的幕后”,露出獠牙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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