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铭踏进诊室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墨色锦袍无声拂过门槛,月光在他身后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直指榻上虚弱的江谢爱。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探针,在她苍白失血的脸上、在锁骨那颗妖异红艳的朱砂痣上、在她紧攥着解药瓷瓶的指节间,反复逡巡,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压迫感。
“世子殿下好兴致。”江谢爱率先打破死寂,声音嘶哑却带着淬了冰的锋芒,三更半夜,不在王府安寝,倒来这小小药铺,是来看本小姐的热闹,还是……”她刻意停顿,唇角勾起一抹虚弱却极具挑衅的弧度,“另有图谋?”
杨晨铭并未动怒。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踏在江谢爱紧绷的神经上。诊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图谋?”他低低重复,声音如同上好的古琴,带着金属般的冷冽质感,“江小姐此刻自身难保,倒还有心思揣测本王?”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又移向她手中紧握的瓷瓶,“‘盘蛇令’之毒,非同小可。百草堂那老朽给的药,真能解?”
江谢爱心头一凛。他果然认得盘蛇令!这毒,他也知晓!她强压下翻涌的惊疑,面上不动声色:“世子殿下见多识广,连这等江湖毒物都了如指掌?倒是令本小姐意外。”
“意外?”杨晨铭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审视,“江小姐重生归来,手段层出不穷,假死、退婚、结交盘蛇令、身负剧毒……桩桩件件,哪一件不令人‘意外’?”他骤然俯身,一只手撑在榻沿,瞬间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呼吸喷在她额间,“本王更意外的是,你锁骨这颗痣……”
他另一只手带着玄色护指,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颗红得妖异的朱砂痣。江谢爱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另一只手猛地探向袖中暗器!
“别动。”杨晨铭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眼中寒光一闪,“本王只是好奇,这‘血祭苍穹’的印记,为何会出现在你身上?”
“血祭苍穹”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江谢爱脑中炸响!前世那场滔天大火,那声绝望的嘶吼,那血染的宫墙……瞬间涌入脑海!他竟然知道!他竟然知道这个只在宫廷秘闻和前世的绝境中才出现过的禁忌预言!
“你……”江谢爱喉咙发紧,声音干涩,“你到底是谁?”
杨晨铭没有回答。他缓缓收回手,直起身,目光扫过她因剧毒和震惊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我是谁不重要。”他声音恢复了那种疏离的平静,“重要的是,你身上的毒,‘盘蛇令’的毒,并非寻常蛇毒,而是混合了宫廷秘药‘蚀骨散’的剧毒。那老朽给的药,或许能暂时压制蛇毒,却解不了‘蚀骨散’。”
蚀骨散!江谢爱的心沉入谷底。难怪!难怪药效如此霸道,深入骨髓!难怪那面具人说“毒在血中,解药在骨里”!这毒,果然与宫廷有关!与杨晨铭有关?!
“世子殿下既然如此清楚,”江谢爱强自镇定,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想必也知道解药在何处?”
杨晨铭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解药?”他唇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冰冷而嘲讽,“蚀骨散无解。唯一的办法,是以毒攻毒,用更霸道的药性将其逼出,但过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九死一生,痛不欲生。江小姐,你……敢试吗?”
敢试?江谢爱心中冷笑。她不敢?她早已在绝望中重生一次,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不敢试?她要的不仅仅是活下去,更要让那些害她、辱她、践踏她的人,血债血偿!
“有何不敢?”她迎上他冰冷的目光,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世子殿下,若有办法,但说无妨。江谢爱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
杨晨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的执念与恨意。他沉默片刻,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比指甲盖略小、通体漆黑、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小盒。
“此乃‘九转回魂丹’。”他将小盒放在榻边矮几上,声音低沉,“能暂时压制‘蚀骨散’侵蚀心脉,为你争取时间。但丹药霸道,服下后,七窍流血,筋骨欲裂,如同万蚁噬心,需以极大意志力熬过三个时辰。若撑不过,便是魂飞魄散。若撑过……”他目光再次落在她锁骨的朱砂痣上,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或许,能激发你体内那东西的潜能,暂时压制住毒性。”
“那东西?”江谢爱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深意。
杨晨铭没有解释。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丝探究,一丝警告,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记住,这丹药只能暂缓。真正的解药,在‘那里’。”他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沉沉夜色,望向某个遥远而危险的地方,“但‘那里’,非死地不能入。江小姐,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墨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只留下诊室内摇曳的烛光,和榻上江谢爱剧烈起伏的胸膛。
“世子……”春桃惊魂未定,看着那消失的背影,又看看矮几上那漆黑的小盒,声音发颤,“小姐,这……这丹药,能信吗?”
江谢爱没有立刻回答。她死死盯着那个小盒,又低头看向自己锁骨处那颗在烛光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朱砂痣。杨晨铭的话,如同冰冷的钥匙,打开了更多尘封的谜团,也引向了更深的黑暗。
盘蛇令、蚀骨散、血祭苍穹、九转回魂丹、还有那神秘的“那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宫廷深处那不为人知的血腥漩涡。杨晨铭,他究竟是敌是友?他为何要帮她?他口中的“那里”又是何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和身体的剧痛。没有时间犹豫了!蚀骨散正在侵蚀她的骨髓,每拖延一刻,生机便少一分!
“春桃,”她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取水。”
春桃颤抖着手,倒了一杯温水递上。
江谢爱拿起那冰冷漆黑的小盒,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打开盒盖。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腥甜与苦涩的诡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春桃连连后退。
盒中,只有一粒比黄豆略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密诡异纹路的丹药。
她捏起丹药,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
苦!腥!辣!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药力瞬间在口腔炸开!如同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呃啊——!”江谢爱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丹药入腹的瞬间,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爆发!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贯穿,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碎裂!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远超之前盘蛇令之毒!
“小姐!”春桃失声尖叫,吓得魂飞魄散。
江谢爱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瞬间溢出嘴角,染红了衣襟。她不能倒下!绝不能!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双手死死抠住榻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变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她锁骨处那颗朱砂痣,在剧痛的刺激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妖异红光!那光芒如此强烈,瞬间穿透了她的衣衫,将整个昏暗的诊室映照得一片血红!如同地狱之火在她身上燃烧!
红光闪烁间,她仿佛看到那痣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苏醒……一股冰冷、古老、带着无尽杀伐与毁灭气息的力量,正随着红光,顺着她的血脉,疯狂涌向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与那霸道丹药带来的毁灭性剧痛,在她体内展开了惊天动地的厮杀!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从江谢爱口中狂喷而出!鲜血溅落在青砖地上,触目惊心。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意识在剧痛与那股冰冷力量的拉扯中,开始模糊、涣散……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远处,似乎有极轻微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异响传来,又迅速被风声掩盖。
诊室内,红光与血色交织,映照着江谢爱那张在极致痛苦中扭曲却依旧透着惊人韧性的脸。
生死一线,只在一念之间。而那扇通往宫廷死地的大门,已在血色中,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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