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风一刮,晋地的麦田就成了金海。
赵无恤站在田埂最高处,看着赵氏与范家的农人一起收割麦子。镰刀划过麦秆的 “唰唰” 声,谷仓开门的 “吱呀” 声,还有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的笑声,混在一起,比去年的秋收更热闹 —— 没有了范赵对立的戒备,没有了蝗灾时的恐慌,只有满田的金穗,和满场的同心。
“无恤大哥,今年的麦,比去年多收了三成!”
赵狗儿扛着一捆麦子跑过来,麦芒上的晨露沾湿了他的短褐,却挡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手里的镰刀不再是去年的锈刀,而是一把新铸的铜镰,镰柄上刻着 “共耕” 二字 —— 是范明按约定,用范家的青铜为他打的,这是 “友邻之礼”,是跨越宗族的心意。
赵无恤接过麦穗,指尖捻开麦壳,麦粒比去年更饱满,滚落在掌心沉甸甸的。“范家的粮,都按‘什一税’分好了吗?” 他问,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谷仓 —— 那里堆着两堆粮,左边是赵氏的,右边是范家的,堆得一样高,没有丝毫偏袒。
“分好了!” 范家将领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木牍账本,上面用墨笔写着粮数,“范家收了两百石,按‘什一税’分二十石给农队;赵氏收了两百二十石,分二十二石。剩下的粮,足够两家农队过冬,还能留五十石当明年的种子。”
赵无恤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卷《赵氏礼策》—— 经过一年的增补,竹简已经从最初的两卷,变成了五卷,上面整整齐齐写着 “仁、邻里、同舟、守信、富民、传承、流民、抗灾、友邻” 九种礼,每一个字都带着墨香,带着汗水,带着众人的体温。
“今天,我们把这《赵氏礼策》定下来。” 他举起竹简,声音清亮,让田埂上的人都能听见,“这礼,不是赵氏的礼,也不是范家的礼,是晋地所有人的礼,是乱世里,我们活下去、活得好的礼。”
农人们都围了过来,老农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竹简上的 “富民之礼”,眼里满是泪光:“活了一辈子,没见过把农人当人看的礼。这礼,比天大,比地厚。” 范家的农人们也纷纷点头,范明接过竹简,仔细看着 “友邻之礼”,轻声念道:“‘友邻之礼:无分宗族,互助共耕’—— 说得好!以后我们就不是赵氏范氏,是晋地一家人!”
赵无恤把竹简递给赵鞅,后者接过时,手指在竹简边缘轻轻摩挲,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这礼,要刻在木牍上,挂在每个农队的谷仓里;要抄在竹简上,分给晋地的每个宗族;要教给每个孩子,让他们记在心里,传下去。” 他的声音带着庄严,却又满是温情,“无恤,这礼的传承,以后就交给你了。”
“族长,我有个请求。” 赵无恤突然说,目光落在赵狗儿身上,“我想让狗儿跟着我学认字,学传礼。他是在这礼里长大的,比我更懂,这礼该怎么传。”
赵狗儿愣住了,手里的铜镰差点掉在地上:“无恤大哥,我…… 我能行吗?我以前连字都不认识。”
“能。” 赵无恤走到他身边,把竹笔塞进他手里,“去年春旱,你敢跟着挖渠;今年蝗灾,你敢跟着灭火;现在传礼,你也一定能。” 他指着田埂上的孩子们,“你看那些孩子,他们以后要靠这礼活下去,要靠你把这礼教给他们。”
赵狗儿握紧竹笔,指尖微微颤抖,却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走到竹简前,在赵无恤的指导下,一笔一划地在空白竹简上写下 “传礼” 二字 —— 字虽然还有些歪扭,却比去年写的 “仁” 字,多了几分底气,多了几分责任。
夕阳西下时,谷仓的门关上了,《赵氏礼策》的木牍挂在了谷仓正中央,在夕阳下泛着光。农人们聚在田埂上,煮着新收的麦粥,烤着刚杀的羔羊,没有分赵氏范氏,围坐在同一堆篝火旁,说着今年的收成,说着明年的计划,说着这《赵氏礼策》带来的好日子。
赵无恤坐在篝火旁,看着赵狗儿教孩子们认竹简上的字,看着老农人和范家将领一起喝酒,看着农妇们互相交换织布的手艺,突然觉得,这乱世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因为他知道,只要这礼还在,只要这传承还在,晋地的人就不会散,华夏的根就不会断。
赵鞅走到他身边,递过一碗麦粥:“明年,我们要把东边的荒地都开垦出来,要让更多的流民有家可归,要让这礼,传到晋地的每个角落。”
“会的。” 赵无恤接过粥,喝了一口,麦香在嘴里散开,比任何时候都甜,“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礼,从这土里长出来,从这麦里长出来,从这人心里根出来。”
篝火的光映在《赵氏礼策》上,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像一颗温暖的太阳,照亮了晋地的夜,照亮了乱世的路。赵无恤知道,这场秋收不是结束,是《赵氏礼策》的新开始 —— 以后,这礼会传到齐国,传到楚国,传到天下的每个角落;这竹简会被抄了又抄,刻了又刻,传了一代又一代;这字会记在心里,落在土里,长在麦里,永远鲜活,永远温暖。
夜深了,农人们渐渐散去,赵无恤和赵狗儿留在田埂上,收拾着散落的竹简。赵狗儿突然问:“无恤大哥,你说,以后天下太平了,人们还会记得这礼吗?”
赵无恤看着远处的谷仓,木牍上的《赵氏礼策》在月光下泛着淡光:“会的。因为这礼不是刻在竹简上的,是刻在麦里的,是刻在人心里的。只要还有人种麦,还有人吃饭,还有人想好好活下去,这礼就不会被忘记。”
赵狗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最后一卷竹简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珍贵的秘密。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洒在麦田里,洒在谷仓上,整个晋地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麦茬的 “沙沙” 声,像在轻轻念着竹简上的字,念着那些关于 “仁” 与 “礼” 的故事,念着华夏文明在乱世里,一点一点生长的希望。
赵无恤站起身,拍了拍赵狗儿的肩膀:“走吧,该回去了。明天还要教孩子们认新的字,还要为明年的春播做准备。”
赵狗儿点点头,跟着赵无恤往农队的草屋走去。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路上满是麦香,满是墨香,满是 “礼” 的香,永远延伸,永远没有尽头。
而那卷《赵氏礼策》,被赵无恤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整个晋地的希望,抱着整个华夏的未来,在月光下,在乱世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春天的播种,等待着夏天的生长,等待着秋天的收获,等待着有一天,天下太平,所有人都能在这礼里,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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