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镇,城主府密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烛光在不断地摇曳。
魏明与苏千嶂相对而坐,气氛并非预想中的剑拔弩张,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和……一丝同病相怜的唏嘘。
苏千嶂沉默了片刻,率先打破了沉寂。
“你……是如何认识秦婆婆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怀念,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魏明见他没有立刻翻脸的意思,便也开诚布公。
将如何在尸魂村的遭遇危机,又如何得到秦婆婆的帮助,最后秦婆婆为了阻止齿轮之眼的阴谋、修补裂缝而壮烈牺牲的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他刻意强调了秦婆婆的善良、牺牲以及对他们的恩情。
听到秦婆婆选择牺牲自己守护平衡,苏千嶂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哀伤和动容。
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惋惜和无奈。
“婆婆她……一直都是这样……只可惜,我树妖一族如今……哎……一言难尽啊!”
这声叹息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痛苦的枷锁。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呃啊……!”
苏千嶂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仿佛正在承受某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露出的皮肤下青筋暴起。
“你看……看到了吧……”他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充满了绝望,“这就是……反抗……或者说……稍有……逆反之心的……代价……魂魄煎熬……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魏明丹田内的生死印猛地一震!
时间梦魇那带着一丝惊诧的声音急速在他脑海中响起:“主人!我嗅到了!是空间之轮的气息!
非常微弱,但绝不会错!
他这痛苦不是简单的禁制或诅咒,是直接作用于魂魄本源的空间法则反噬!他被空间之轮的力量标记并束缚着!”
魏明心中猛地一凛!空间之轮!
他们苦苦追寻的目标!
万安县最终一战,空间塌陷,同伴失踪,一切都与这东西有关!
“时间梦魇!有没有办法切断他和空间之轮之间的联系?”魏明立刻在心中急问。
“强行切断联系……理论上可以,”时间梦魇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但后果无法预测!”
时间梦魇顿了顿,“空间法则的反噬可能会瞬间将他撕碎,也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空间紊乱,甚至把我们也卷进去!风险极大!”
就在魏明与时间梦魇急速交流的这短短几息内,苏千嶂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
他再也无法维持坐姿,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姿势匍匐着,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石地。
仿佛在向着某个无形且至高无上的存在进行最卑微、最痛苦的祈求祷告。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痴呆,失去了所有神采,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了……
他那勉强维持的人形开始崩溃!
噗嗤!噗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湿木被强行撕裂的怪响从他体内传出!
一条条漆黑、扭曲、湿滑的树枝。
如同疯狂滋生的怪异寄生虫,猛地从他五官七窍、手指指尖、甚至袍袖和衣襟之下破体而出!
他的嘴巴被粗壮的树枝撑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树枝蠕动带来的粘稠声响;
他的眼眶被细密的根须挤满、撕裂;
他的手指变成了不断分叉延展的枯枝……
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极其违背常理的方式,从内而外地解体、异化,回归他树妖的本体。
但这过程却充满了痛苦、扭曲和不可名状的恐怖!
密室之内,妖气混合着一种空间扭曲的诡异波动弥漫开来。
原本还算正常的房间仿佛也受到了影响,光线开始不规则地扭曲闪烁,墙壁的影子如同活物般蠕动。
一个痛苦的、被控制的树妖,正在魏明眼前,上演着一场源自空间法则层面的、残酷无比的惩罚与异变。
眼看苏千嶂的异变愈演愈烈,无数扭曲蠕动的树枝几乎要将他的人形彻底吞噬。
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眼看就要爆发!
魏明眼神一厉,不再犹豫,再次于心中疾喝:“时间梦魇!如果不惜代价,强行阻止这空间法则的反噬,并且确保不引起大规模空间塌陷,你能不能做到?!”
时间梦魇发出一声充满抱怨意味的哀叹:“哼!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的主人呢?!”
但它抱怨归抱怨,还是飞速地给出了答案:“除非……让生死印彻底激活,引动最深层的时间法则,以绝对的力量暂时碾压并冻结那片紊乱的空间法则节点!但是……”
时间梦魇的“但是”后面显然跟着极其严重的警告和代价说明,然而……
魏明根本不等它说完!
就在时间梦魇说出“彻底激活生死印”的瞬间,魏明脑中闪过秦婆婆牺牲时的眼神、苏千嶂刚才的哀叹。
以及找到空间之轮救回同伴的唯一希望……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断!
他全力催动太极丹田!
嗡……!
丹田内,阴阳二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如同磨盘般碾动。
深藏的黄泉之力与磅礴生机被同时激发、融合,化作一股混沌而原始的力量洪流,毫无保留地冲向那悬浮的生死印!
“呃!”魏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这股力量的抽离对他自身也是巨大的负担!
而那枚一直沉寂的生死印,在这股力量的疯狂灌注下,骤然爆发出璀璨无比的黑白二色神光!
滴答……
一个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万物本源之上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密室之中。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亘古、冷漠、无可抗拒的韵律。
是秒针行走的声音!是时间流逝的具象!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以彻底激活的生死印为中心,一股无形却浩瀚至极的时间法则领域猛地扩散开来!
密室内的尘埃悬浮在半空,烛火的跳动变得极其缓慢直至停滞。
苏千嶂身上扭曲舞动的树枝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那“滴答”声,成为了这静止世界中唯一的律动。
时间之力如同潮水般涌向扭曲的苏千嶂。
魏明紧紧盯着,他不知道这强行干涉的后果是什么,是救赎,还是……更彻底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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