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青霖长老的脚步,一行人深入这片隐匿于星云之中的翠绿世界。脚下的青草柔软而充满弹性,空气中浓郁的生命气息仿佛能洗涤灵魂深处残留的疲惫与创伤。古木参天,枝叶间洒落斑驳的光斑,鸟鸣幽幽,溪水潺潺,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祥和,与外界的残酷星空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宇宙。
然而,陆凡敏锐地感知到,这份祥和之下,潜藏着更深的哀恸与警惕。林间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被精心照料却依旧带着幽紫侵蚀疤痕的古树,如同沉默的伤兵;一些区域布置着隐晦而强大的自然阵法,其能量流转带着防御与隔绝的意味;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在这片天地的边缘,那翠绿星云的光芒之外,似乎存在着某种强大的**结界**,将内外彻底隔绝。
这里不仅是避难所,更是一座精心隐藏的堡垒。
青霖长老在一株极其古老、树干需十人合抱、枝叶遮天蔽日的巨树前停下脚步。此树不同于“问心松”,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石质感,树皮上的纹路仿佛天然的道纹,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韵律。巨树的根系盘根错节,深深扎入大地,而在其主干中央,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如同漩涡般的树洞,内部光影流转,看不清真切。
“此乃‘森罗古树’,其心可映万象,照见本心。”青霖长老转身,目光平和地看向陆凡,“第二试‘观其心’,需你敞开心神,步入此‘心象森罗’之中。其间所见,皆为你心念映射,亦会引动古树留存的部分集体记忆。是沉沦于往昔之重,还是明见本心,砥砺前行,皆在你一念之间。”
敞开心神,任由这神秘古树探查内心?这比之前的“验其根”更加凶险!心念变幻莫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内心深处没有一丝迷茫、恐惧或阴暗。更何况,还会引动青帝苑陷落的集体记忆,那无疑是极其沉重的精神冲击。
曦光、冷月璃等人眼中都流露出担忧。
陆凡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那深邃的树洞漩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坦然与坚定。他这一路走来,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与尘埃,内心也曾有过彷徨与恐惧,但守护的信念,从未动摇。
“晚辈明白。”他向着青霖长老微微颔首,又对同伴们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不再犹豫,迈步走向那树洞漩涡。
在触及漩涡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轻柔地剥离,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光影与情感构成的海洋。
**心象森罗,万象纷呈。**
起初,是无数破碎的、属于他个人的记忆片段飞速闪过:
* 接手奇趣宠物店时的茫然与一丝期待;
* 来福第一次吞噬月华时的惊喜;
* 星瞳牺牲化锚时的悲恸与决绝;
* 墨影坠落虚空时的无力与愤怒;
* 剑主殉道时的震撼与传承;
* 一次次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艰辛;
* 面对“织网者”那庞大阴影时的渺小感与不屈;
* 引动“归墟”时那近乎自毁的疯狂与决绝……
* 还有……对地球家园的深切眷恋,对同伴的信任与守护,对文明火种传承的责任……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恐惧与勇气,迷茫与坚定……种种情绪如同斑斓的色块,交织碰撞,构成了他复杂而真实的内心世界。他没有试图去掩盖或美化任何一部分,只是静静地“看”着,感受着,接纳着这所有的一切,构成了完整的“陆凡”。
就在他梳理、正视自身心念的同时,外界,那森罗古树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树干上的道纹如同被点亮,缓缓流转。陆凡内心深处那最核心的**守护之念**与**不屈意志**,如同定盘的星辰,逐渐在纷乱的心象中稳定下来,散发出纯粹而温暖的光辉。
青霖长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能如此坦然面对自身全部心念,并以坚定意志统御,此子心性确实不凡。
然而,考验并未结束。
仿佛是感应到了陆凡内心那与青帝苑同源的守护信念以及对“织网者”的抗拒,森罗古树储存的、属于青帝苑陷落时的**集体记忆烙印**,被触动了!
轰——!
陆凡的“视野”骤然变幻!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仿佛化身为了青帝苑的一名普通修士,亲历了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他“看”到了幽紫的阴影如同瘟疫般在林海边缘蔓延,所过之处,葱翠的草木瞬间枯萎、异化,温顺的生灵发出痛苦的嘶吼,被强行扭曲成狰狞的怪物。
他“感受”到了同门师兄弟们在自然之道被强行覆盖、扭曲时的绝望与不甘,感受到了长老们燃烧本源、催动祖树之力构筑最后防线时的悲壮与决绝。
他“听”到了祖树(那枚“青帝生命种”的母体)被幽紫脉络侵蚀、发出痛苦呻吟时,整个林海亿万生灵的共鸣悲鸣!
最终,防线破碎,祖树崩毁,核心长老带着部分火种与“祖树之心”碎片四散逃离,无数来不及撤离的同门与生灵被那幽紫的潮汐吞没、同化……那种家园沦丧、传承濒绝的极致痛苦与沉重,如同亿万钧山峦,狠狠压在了陆凡的心神之上!
这不是他的记忆,却比他的任何经历都更加惨烈,更加沉重!那是整个文明倾覆的哀歌!
陆凡的意识在这股集体悲恸的冲击下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崩溃。他感受到了那些逝者最后的绝望、不甘、以及对未来的无尽担忧……
“不……”他在心象中发出无声的呐喊,不是因为承受不住这痛苦,而是因为这痛苦太过真实,太过沉重!
但他没有退缩,更没有沉沦。
他将自身那历经淬炼的守护意志催发到极致,如同中流砥柱,死死钉在这悲恸的洪流中!他不仅承受着这份沉重,更以自身那“混沌-生命”之道特有的包容与韧性,去**理解**、去**共情**、去**分担**这份属于青帝苑的伤痛!
“前辈们的牺牲不会白费……”
“传承……绝不会断绝!”
“这份沉重,我接下了!”
“只要火种未熄,希望……就永远存在!”
他的意志,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篝火,虽不足以驱散所有悲伤,却坚定地照亮了一方天地,与那集体记忆中的不屈残响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渐渐地,那毁灭性的悲恸洪流中,开始有点点滴滴属于“希望”、“坚守”、“传承”的星光亮起,那是青帝苑修士们即便在最后时刻也未曾完全泯灭的意志!这些星光汇聚过来,环绕在陆凡的意志之火周围,仿佛找到了新的寄托与方向。
外界的森罗古树,光芒逐渐由柔和转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厚重的翠绿光华,树干上的道纹流转也变得更加灵动、充满生机,仿佛枯木逢春,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青霖长老目睹此景,身躯微微震颤,眼中竟有晶莹的光芒闪烁(如果净火者有类似眼泪的构造)。他能感受到,古树中那沉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悲恸与绝望,正在被这外来者坚定而包容的意志所抚慰、所承载,甚至……引动了一丝新生的契机!
不知过了多久,树洞漩涡的光芒缓缓平息。
陆凡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他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未散尽的悲恸,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目光更加深邃、更加坚定,仿佛承载了某种古老的重量,却又将这重量化为了前行的动力。
他看向青霖长老,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经过洗礼后的沉静:
“前辈,青帝苑的伤痛,晚辈感同身受。”
“这份往昔之重,晚辈愿与诸位同道,一同肩负。”
青霖长老深深地看着他,许久,缓缓躬身,行了一个青帝苑极高的礼节。
“森罗古树认可了你的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与释然,“承载往昔,明见本心,意志如松,韧性如藤。这第二试,你不仅通过,更给予了吾等……意想不到的慰藉与希望。”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曦光、冷月璃等人,最终再次落在陆凡身上。
“随我来吧,进行最后的‘测其行’。”
“若此试亦过,你等……便是我青帝苑‘听松小筑’,真正的客人与……同道。”
真正的认可,近在眼前。而最后的“测其行”,又将是什么?在这片伤痕累累的圣地,他们将获得怎样的助力,又将肩负起怎样的责任?通往联盟的道路,只剩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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