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没有传来回音。
火光只照见一团雪白。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探出头来。
浑身无一丝杂色,鼻尖粉嫩,眼睛像两颗黑曜石。
李俊注意到。
小狐狸的后腿有点跛,左耳尖还缺了一角。
“……白灵儿?”
李俊试探着问道。
小狐狸歪头看他,眼神茫然,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忽然,它鼻尖抽动了一下,肚子发出咕噜一声。
李俊拽下一条烤得焦黄的泥鳅,递了过去。
小狐狸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先是用鼻尖碰了碰,确认没有危险,才一口叼住,蹲在火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小狐狸吃完了李俊给它的鱼肉,又向着李俊跟前蹭了蹭,趴在了他的脚边睡着了。
李俊心里想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一团黑影就飞扑了过来。
小狐狸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小眼睛警惕的看着小黑。
小黑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李俊撑起身子,开心的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小黑欢快的呜咽着,看向了一边的小狐狸。
小狐狸吓得炸毛。
李俊忙揉了揉小黑头顶,把另一条泥鳅递到它嘴边:
“别吓它,你也吃点!”
小黑叼住鱼肉,摇晃着尾巴。
没有吃,而是把鱼头对准小狐狸,喉咙里滚出一声温吞的咕噜,像是在道歉。
小狐狸眨眨眼,小心翼翼的叼起泥鳅,挪到小黑旁边。
一人两兽,隔着火光并肩坐着,在黑夜里慢慢咀嚼着,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吃饱喝足,小狐狸舔干净爪尖,用脑袋蹭了蹭李俊的手背。
随后,用嘴咬住了李俊的衣角。
李俊问道:
“是要我和你一起么?”
小狐狸点了点头。
转身向着山洞走去。
李俊提起火把,示意一旁的小黑跟上。
刚才李俊喂了小黑一滴灵泉水,小黑已经恢复了大半。
小狐狸带着身后的一人一狗走进了一个山洞。
七拐八拐,又到了一处天然石室。
石室上面倒挂着无数钟乳石。
室中央摆着一张石桌。
石桌上刻着一副棋盘。
两盒石棋子一黑一白,竟无半点灰尘。
石桌两侧各置一石墩,墩面光滑。
小狐狸跳到石桌上,用鼻尖顶了顶白子盒,又看向李俊,眼神急切。
李俊刚走近,手指碰到棋子,石桌忽然轻轻一震。
金光自棋盘缝隙间渗出,眨眼铺满整个石室。
李俊抬手遮挡,却见金光中缓缓浮现两道虚影。
左侧老者白发如雪,眉垂至肩,手执黑子。
右侧老者须发皆银,面如满月,指尖夹着一枚白子。
二人对坐,袍袖垂落如云,竟与石室一般高矮。
“千年未竟之局,终得续矣。”
左侧老者开口,声音如钟磬回荡。
右侧老者微笑,目光穿过李俊,落在小狐狸身上,带着说不出的慈悯。
“白灵儿,你劫数未满,怎敢私逃?”
小狐狸浑身一抖,耳朵贴紧后脑,尾巴缠住身子,发出细细的“嘤”声。
李俊心头一紧,上前半步,挡在小狐狸与虚影之间。
“两位……前辈,”
他抱拳,声音沉稳:
“它已失忆,又与我有缘,还请二位老人家高抬贵手。”
右侧老者捋须,笑意更深:
“有缘?你可知它原是何物?”
李俊摇头。
“北境雪魄,千年化形,一念之差,坠入畜生道。如今记忆被封,正是它赎罪之始。”
左侧老者落下一子,石室穹顶随之嗡鸣:
“你护它一时,却护不了它一世。劫至时,它若仍执迷,你亦难逃。”
右侧老者最后一指,白子盒“啪”地弹开。
一枚棋子跃出,在空中旋成一道银光,没入小狐狸眉心。
小狐狸哀鸣一声,软倒在石桌上,雪白皮毛下透出淡淡光晕。
“喂!”
李俊冲过去,却见小狐狸呼吸平稳,只是昏睡。
“小伙子!”
其中一个白发老者喊道。
“你这小子,竟然能在小狐狸的带领之下进入这间密室,也算我俩有缘。
我有意传你下棋之术,收你做门下童子!你可愿意?”
有神仙点化,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就拼命点头了。
可李俊想到家中的女儿,兰花,以及嫂子,还有姑奶奶,荞麦等人。
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见他拒绝,老人却也不恼。
他锊了一下花白胡子说道:
“这样吧!咱们也算有缘,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老头用手虚晃一指。
山洞里面又出现另一幅画面。
山洞空地中间,无端出现一方石磨。
石磨前方拴着一头黑毛驴。
浑身没有一丝杂毛。
毛驴的眼睛上蒙着黑布。
背上背着背套,‘吱嘎吱嘎’的拉着磨柄。
黄豆从磨眼缓缓流入磨膛,随着毛驴的转动,石磨开始研磨,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嘎吱”声。
黄豆在磨膛中被碾压成细滑的豆浆,从磨缝中缓缓流出,像一条条白色的稠带,最终汇集到磨槽里。
磨槽里的豆浆越来越多,渐渐溢出越来越多的白色泡沫。
老人一只手捋着胡子,另一只手时不时的用手里的木勺轻轻搅动磨槽中的豆浆。
不一会,香味便飘了出来。
老人笑着把豆浆盛进碗里递给李俊。
李俊面带疑惑的接过喝了一口。
豆浆入喉温润甜香。
李俊喝了一碗,还想在要一碗。
老人却摆了摆手,不想在给他喝了。
李俊心想,这老头还真是抠门啊!
既然豆浆也不给他喝,李俊转身要走。
老人却笑嘻嘻的抓了一把黑驴布袋里的黄豆递给李俊。
李俊面带疑惑的接过。
心里想到,这老头,脾气可够怪的。
一转眼。
老头带着李俊回到刚才的石室之中。
此时,一道斜阳歪歪扭扭的照了进来。
两个老者起身告辞。
“小伙子,时间不早了,我们 两个老家伙就先走一步了!”
两个老者言毕,手捋胡须刹那间就消失不见。
李俊还没来得及告别。
再次看去。
一切消失不见。
石桌连同石棋均消失不见。
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李俊低头看去。
幸好,小狐狸还在。
他上前一步,轻轻的小狐狸抱在怀中。
小狐狸感觉到了怀里的温暖。
不由自主的向着李俊的身体靠了靠。
突然。
石洞另一方再次传来声响。
一道清冷的女声,带着千年不化的雪意:
“李俊,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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