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工业局那纸薄薄的通知，像给何雨柱平淡的生活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窗外的风景，不再是四合院一方天井和修配社堆满废料的院子，而是更广阔的、带着机油味和钢铁轰鸣的工业天地。
青年技术攻关小组的第一次活动，安排在区工业局一间简陋的会议室。到场的有七八个人，年纪都比何雨柱大，多是二十出头的青工，来自区里几个重点厂子，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几分被选拔上的自豪。何雨柱坐在角落，身材单薄，面容稚嫩，显得格格不入。
主持会议的是工业局的一位年轻干部，姓赵，热情洋溢地讲了小组的宗旨和远景规划。轮到自我介绍时，何雨柱只简单说了句“红星街道修配社，何雨柱”，便不再多言。几个年轻工友互相交换着眼神，显然对这个“街道修配社”来的半大孩子有些轻视。
第一次分配的任务，是解决红星农机厂一批犁铧热处理后硬度不均的问题。这问题困扰农机厂很久，影响了春耕生产。小组决定周末去农机厂实地考察。
周末，何雨柱跟着小组到了农机厂热处理车间。炉火正旺，热气扑面。老师傅介绍着工艺：加热温度、保温时间、淬火介质……同来的几个青工围着老师傅问东问西，有的拿着本子猛记，有的则对着通红的犁铧发表着基于课本知识的“高见”。
何雨柱没凑热闹。他默默观察着炉膛火焰的颜色，用手靠近感受着辐射热的强度，又仔细检查了淬火池里冷却油的流动状态和温度。最后，他蹲下身，用手指抹了点地上散落的淬火后残留的氧化皮，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了捻。
“小何，看出什么门道了？”带队的赵干部注意到他的举动，走过来问。其他几个青工也停下讨论，目光聚焦过来，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态。
何雨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平静：“赵干部，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几个地方。一是装炉方式，犁铧堆叠太密，受热不均匀；二是淬火时，入油的角度和速度不统一，导致冷却速度差异；还有就是，这冷却油用了太久，杂质多，冷却性能下降了。”
他说的几点，都是细节，却直指要害。旁边一位农机厂的老技术员闻言，猛地一拍大腿：“对！这小子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就觉得是油的问题，可换油成本高，一直没下决心！”
几个刚才还在夸夸其谈的青工，脸上有些挂不住。何雨柱没理会，继续对老技术员说：“老师傅，油不一定全换。可以试试先沉淀过滤，去除大部分杂质。另外，我有个土办法，淬火时用铁丝做个简单的夹具，保证犁铧垂直入油，可能会好很多。”
老技术员眼睛一亮：“夹具？怎么做？你快说说！”
何雨柱就地取材，找来几根废铁丝，三下五除二就弯折出一个结构简单却非常实用的卡具，演示了一下如何固定犁铧，如何保证入水角度。动作熟练得像个干了十几年的老钳工。
这一下，所有人都服气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何雨柱用实实在在的观察和解决方案，赢得了小组里最初的尊重。赵干部看何雨柱的眼神，也更加重视起来。
这次成功，让何雨柱在小组里迅速站稳了脚跟。接下来的几次活动，无论是解决纺织厂细纱机断头率高的问题，还是改进食品厂罐头封口机的效率，何雨柱总能从别人忽略的细节入手，提出成本低、见效快的“土办法”或小革新，效果往往出奇地好。他从不居功，总是把想法归功于“老师的指点”或“书本上看来的”，但组里的人都明白，这个年纪最小的成员，肚子里有真货。
陈老偶尔会来小组指导，每次看到何雨柱的表现，都满意地点头，私下里会对他说：“柱子，沉住气，多听多看，你的舞台，不止眼前这么大。”
何雨柱明白陈老的期许，但他更清楚自己的底线。他谨慎地控制着“创新”的尺度，提出的方案都在这个时代技术能力可接受的范围内，绝不触碰敏感或过于超前的地带。他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和观察上，通过小组这个平台，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个时代工业体系的运行逻辑和技术脉络。
变化也发生在家里。何雨柱参加区里小组的事，经过最初的轰动后，渐渐成了四合院里的常态。何大清在外面腰板挺得更直，但在家里，面对儿子时，却多了一份微妙的、近乎平等的尊重。有时厂里遇到棘手的技术问题，他会下意识地回家跟儿子念叨两句，虽然何雨柱往往只是听听，很少直接给答案，但何大清似乎就能从中理出些头绪。
何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何雨柱通过各种渠道攒下的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撺掇着父母，把家里漏风的窗户换了新的，又托人买了台处理价的旧缝纫机，让母亲做衣服更方便。何淑兰脸上的笑容多了，人也显得年轻了些。何雨水更是被全家宠上了天，穿着哥哥买的新花棉袄，像个年画娃娃。
然而，四合院从来不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何家的兴旺，像水塘里投下的肥肉，吸引着各色目光。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开始备年货。何家今年手头宽裕，何淑兰割了肉，买了鱼，还称了糖果糕点，准备过个丰盛年。这些东西放在檐下，香味诱人。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傍晚，何雨柱从小组活动回来，刚进院门，就听见中院贾家传来贾张氏指桑骂槐的尖利嗓音：
“……有些人家啊，就是烧包！有点钱就不知道姓啥了！又是鱼又是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阔了！也不想想，这钱来得干不干净！别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
何雨柱脚步没停，眉头却微微皱起。贾张氏安静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不动声色地往家走，眼角余光瞥见许大茂家窗户后面，似乎也有人影晃动。
回到家，何淑兰正在灶前忙碌，脸上带着过节的喜气，但眉宇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显然，她也听到了贾张氏的话。
“妈，别理她。”何雨柱放下书包，洗了手，过来帮忙。
“柱子，”何淑兰叹了口气，“妈知道咱家的钱都是你正大光明挣来的，可这院里人多口杂……妈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雨柱语气平静，“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别人爱说什么，随他们去。”
话虽如此，何雨柱心里却提高了警惕。贾张氏这种人，就像牛皮糖，粘上了就甩不掉。她的嫉妒和贪婪，是个隐患。还有许大茂，那双眼睛里透着的，是更深的算计。
年夜饭，何家饭菜飘香，其乐融融。何大清甚至还倒了半杯白酒，破天荒地跟何雨柱碰了一下：“柱子，过了年，你又大了一岁。好好干，给老何家争气！”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已经响起，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1965年，就要过去了。
何雨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炸开的烟花光亮。他知道，即将到来的1966年，绝不会像这年夜饭一样温馨平静。历史的洪流，正在不远处积蓄着力量。
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随波逐流的少年。这一世，他救下了母亲，改善了家境，拥有了超越时代的知识和逐渐积累的力量。他有了需要守护的软肋，也有了与之匹配的、日益坚硬的铠甲。
风暴或许无法避免，但他至少要让自己这条小船，变得更加坚固，能够在这滔天巨浪中，护住船舱里那一点温暖的灯火。
他转过身，看着饭桌旁父母慈爱的面容和妹妹无忧无虑的笑脸，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无论未来如何，这个家，他会守住。
夜色渐深，四合院里守岁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人间烟火，也映照着暗流涌动。何雨柱吹熄了油灯，躺在床板上，在旧年的最后一点时光里，静静等待着新年的钟声，也等待着，那片已知却依旧充满变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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