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田家村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雾气笼罩着屋舍,黄粉色的阳光穿透薄雾,为村庄镀上一层光晕,草叶尖上的露珠凝结欲滴,被牛舌卷入嘴中。“哞,”吃草的老牛看到身边经过的马,一声长鸣。
“便在此处下马吧,前面不远了,咱们走过去。”张角说道。
这离田家村起码还有两里地,古人求贤的态度,那是真没的说。张梁暗赞一声,我哥不是太学生,可谁能说他没文化,刘备访诸葛,也不过如此吧。
踩在露水打湿的地上,身边弥漫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和草木的清香,四人牵着马,往田丰家而去。
将马匹系在村口的树上,留了裴元绍拔草喂马,文绉绉的场景他过去了也不自在。
田丰家门前的菜畦里,两个家仆正在地里除草,张角与昨天见过的中年人打过招呼,“见过主事,我们昨日来过,请问田先生今日是否在府上?”
中年人见到他们也是一惊,这群人竟然这么早就来了。
当即放下手中的锄头,向三人行了一礼,“我家主人昨夜回来晚,现在还未起身,几位请稍等,我去与主人说。”
张角劝住了他,“主事,不必去打扰先生休息,我等在此稍候便是。”
张梁这边已经推开了柴扉,和魏超进去帮忙除草去了。
“这位公子,要不你还是歇一歇,别累着了,地里泥土多,别把衣服弄脏了。”下地没一会儿,昨天没见过的田家家仆与魏超说话了。
魏超眼神清澈:“这位主事,我才刚开始拔草,不累。”说完,他拔得更起劲。
张梁看了一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魏公子超。“魏兄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把人家地里的秧苗给拔了,草却还留着。”
“啊?!”魏超赶紧起身,不好意思地向两位中年人行礼致歉。
不多时,他又站到张梁身后,“张兄弟,你怎的还在拔?”
张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打小就下地,哪个是草哪个是秧,我还是分得清的。”
魏公子超求知若渴,“你教教我,哪个是草,哪个是秧?”
张梁现场指导:“你看这个麦苗?,茎秆直立,长披针形的叶片,茎秆外有叶鞘紧密包裹。你再看这个?野草?,叶鞘虽然也包着茎秆,但叶片窄而粗糙,颜色杂而无章,或青色或紫色,不如麦苗那般纯粹。简单来说,你放眼看过去,麦苗如良民,而杂草似窃贼,偷感很重。”
“偷感很重,是说这杂草长得鬼祟,见不得光么?”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多说无益,唯手熟耳。魏兄,你要知道,若是拔错一根麦苗,农人就少收获一捧麦子,你刚才拔的那一把,蒸熟够吃两顿了。”
“罪过罪过,是我之过。”魏超认错态度很好,然后蹲下身子,在两棵草与麦苗之间,他辨别了半晌,终于把手又伸向了麦苗。
“啪!”张梁一巴掌拍他胳膊上,“那是麦子!我的公子爷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你吃不了这碗饭,回去好好学书,那才是你的前途。”
“张兄弟,我看你多才多艺,你都能种地,我为什么不能?”
“我种地那是家传的,你要像我一般穷,你比我还种得好。”
“好了,不要闹了。”张角打断了他们的作法,“三郎,今年自正月以来,还没下过雨,幸好每日早晨还有露水,倒也不耽搁麦苗生长,若是下月还不下雨,今年麦子又要减产。”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张梁吟了一句白诗,“大兄,晚些时候回去,分出一拨人,在曲阳城东南西三个方向修水渠,三处水渠连通,若是迟迟不下雨,便从滹沱河引水灌溉。”
“而今北城正在兴修河堤,水渠修好,取水不易。”
“大兄放心,一会儿回去我给你画个图,你让工坊的木匠做一个取水的物件出来。”
拔了一刻钟草,屋里传来一声推门的吱呀声,田丰田元皓出来了,四十来岁,身高超过一米八,丰神俊朗,头发浓密,胡须乌黑,没有肚腩,堪称完美中年帅大叔。
魏超和张梁赶紧起身,噼里啪啦拍掉了手上和衣服上沾着的草叶泥土,跟着张角向田丰行礼。
“在下张角\/张梁\/魏超,见过田先生。”
田丰走近,扶起作揖未起的三人,“信我已经看了,你们是要来劝我出山,去县中治理瘟疫的吧。”
“正是,在下张角,是曲阳城新任县丞,尚未正式履职,因瘟疫之患,提前来到曲阳,县中人手不足,听闻先生大才,故前来相请。”
“那便走吧。”田丰说道。
三人都是黑人问号脸,“嗯?!这么爽快?”这个结果之前没有考虑到,一时间都被冲击到了。
“怎的,我不应该一口答应?那我便推辞了吧。”田丰笑道。
“田先生请见谅,魏公之前与我们说,您厌弃朝中阉宦弄权,故愤而辞官,我们以为您已经心灰意冷。”
张梁仗着年纪小,替张角开口,即便有得罪之处,也还能让张角再来打圆场。
和职场工作一样,不要一开始就让领导直面问题,下属先去处理,能解决最好,实在处理不了,还可以在前面做一个缓冲,让领导过来兜底。
“那你们随我进来,我看看你们准备如何劝说心灰意冷的我。”田丰笑着往回走,三人在后面跟着先后进了屋。
田丰席坐在榻上左首,示意张角也坐,张角陪坐在右边,魏超和张梁两人找了两个单人坐塌坐下。
“刚听见小友吟的那句诗,似是对农事也有所涉猎。”田丰向张梁问道。
张梁起身行礼,道,“小子张梁见过先生,小子原本就是一农夫,只是侥幸多识得几个字而已。”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田丰从坐塌上拿起用竹尺压着的信笺,“这封书信,可是小友你写的?这纸比蔡侯纸可好上不少。”
张梁点头应是,“正是,此纸名为留侯纸,乃我大兄改良蔡侯纸所得。”
“留侯纸,你们可是张子后人?”
“在下张梁,乃留侯十六世孙。”
“哦?我听闻有一少年以通家之好造访魏家,那少年也是留侯后人,便是你吧?”田丰也听过这八卦,曲阳城真小。
“小子当日莽撞,贻笑大方了。”
“来,你且说说看,你准备如何劝说我出山。”
张梁觉得此时的田丰,就像逗音里专门去面包店找服务员吵架发泄情绪的博主,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又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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