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万象殿偏殿内光影柔和。
张潇一刚批阅完一份关于田地灌溉优化的工部呈文，教育司主事钱淮姰前来汇报。
“尊上，”钱淮姰躬身行礼，将文书呈上，“学堂开学在即，各项筹备已基本就绪。”
“然有一事，需请尊上示下。自招生告示广传以来，闻风而来者甚多。除华阴治下的适龄孩童外，尤其是关中乃至河南、山西等地，多有非华阴籍贯的官绅富户，纷纷携适龄子女迁至华阴。”
“他们或购置宅院，或租赁屋舍，欲将其子女送入道场学堂就读。此类生源，是否接纳？若接纳，当如何管理？”
在一旁的青灵适时补充道：“母神，此事户部亦有呈报。自我道场占领华阴后，华阴地价就已飞涨。此番各地士绅为子女求学而涌入，更将城内房价、租金推至新高。牙行忙得脚不沾地，城中客栈、食肆生意亦异常红火。”
“短期看，倒是意外拉动了华阴百业，市面繁华更胜往昔。然而，人口骤然增加，鱼龙混杂，带来不少治安隐患与管理难题。县衙衙役最近倒是处理不少纠纷。”
张潇一指尖在光滑的案几上轻轻敲了敲，青圭鉴上面投射出最近学堂新增的报名名册。
她快速浏览，目光扫过那些来自洛阳、太原甚至更远地方的名字，嘴角勾起弧度。
“学堂开门授业，教化育人本意就是为道场、为天下培养可用人才，只要符合年龄，心向求学，无论出身籍贯，皆可入学。外地生源可以收。”
她顿了顿，看向钱淮姰与青灵，目光锐利：“然，规矩不可废，管理不可乱。凡非华阴本地户籍、欲入道场学堂的外来学子及其随行直系亲属或仆从，必须在入学登记前，于户部指定地点，完成星灵玉简的登记与绑定！此为入学前提，亦是其在道场辖地居留的凭证。由户部统一录入星灵归档管理。”
“青灵，此事由户部牵头，礼部协助，务必在开学前理清所有外来就学者及其家眷身份。”
“尊母神令！”青灵点了点头，“户部会增设客籍登记处，尽快完成此事。”
“嗯。”张潇一点头，“至于房价地租，道场不宜强行压制，但价格要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户部做好市场调控。”
“另外要买房，必须要求是华阴户籍方可。华阴县城如今扩建不少，正好缺人口。一些空地区，可与工部在合适的地方，规划学坊区，专供此类外来就学家庭租赁或购置。具体章程，你们尽快拟定。”
“是！”一人一兽齐声应道。
看着他们退下的身影，张潇一目光又投入青圭鉴投射出的政务上，崇祯把秦王封地西安府六州划分出三州给她，同州、华州、商州，都是紧靠道场的地方，简直就是小气。
最近虽然刚把名义上的地盘人口普查完，但事宜还真不少，土地改革、一些世家处理等，让她一时也忙了起来。
户部新设的客籍登记处，在华阴县衙东侧，门前很快排起了长龙。
来自各地的人带着孩子，怀揣着对未来的忐忑与期望，焦急地等待着。
衙役们维持着秩序，声音洪亮。
“都排好队，莫挤！登记绑定玉简，一人一简，信息务必详实。父母孩子都要绑，绑好了才能入学堂。”
“这位差爷，我们是河南彰德府来的，这是我家老爷的名帖……”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试图递上帖子。
“名帖收好！这里不看名帖！”登记的户部小吏头也不抬，麻利地打开青圭鉴升级版。
“姓名、籍贯、原住址、在华阴租赁或购置的地址、房主姓名、担保人姓名、孩子姓名年龄、入学人姓名年龄……按实说，莫要虚报！孩子和父母或贴上仆从，伸出手指，按在这墨玉板上！”
随着手指触碰，轻微刺痛传来，墨玉板亮起微光，迅速完成信息录入与绑定，上面的星灵玉简也掉落下了。
“收好，有这个才能入学。”
那几人新奇，最后把玉简化成镯子戒指戴在手上。
拿到星灵玉简，不少人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拿到了通往未来的第一把钥匙。
衙门里外，人声鼎沸，热闹了好几天，星灵的数据库中，新增的户籍信息条目飞速增长。
清晨，曙光小学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文来——文来——”
清越鸣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只见数百只青蓝色的鸟儿从学校所处的山谷振翅飞起，如同泼洒向天空的斑斓画卷。
它们头顶至背部的羽毛是雨后初晴般的青蓝色，由浅入深自然晕染，翅尖点缀着细碎鎏金，每根尾羽末端中央，都有一点醒目的朱砂红。
墨玉般的眼睛，鲜红的小嘴，灵巧的身姿在晨光中划出道道流光，这是云笺雀。
而今每一只云笺雀的爪下，都牢牢抓着一个用柔韧草藤编织，印有道场徽记的盒子。
“文来——”
“文来——”
鸣叫声中，云笺雀群如同得到了精确的指令，四散飞向华阴城。
城郊，李梆子家。
小丫头李招娣正在打扫屋子。
忽然，一阵清脆的“文来”声在窗外响起，伴随着翅膀扑棱声。
“呀！”
李招娣惊叫一声，只见两只美丽鸟儿正用红喙轻轻啄着窗棂，墨玉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屋内，每只爪下都抓着一个藤盒。
“爹！娘！快看！神鸟！神鸟送东西来了！”李耀祖兴奋地跳起来。
李梆子和他婆娘慌忙跑出来，看着这神奇的鸟儿，又惊又喜。
招娣大着胆子，在母亲的示意下，小心翼翼打开窗户。
云笺雀灵巧地将藤盒放在窗台上，又清脆地叫了一声“文来”，便振翅飞走了。
藤盒里，是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天缥色与石绿色相结合的窄袖上衣下裤，还有一个半臂外衫。布料厚实挺括，样式简洁大方又便于活动，正是道场设计的男女同款新式校服。
还有一封用上好硬纸书写，盖有曙光小学朱印的入学信函。
“这……这衣裳……”李梆子婆娘颤抖着手摸着那光滑的布料，眼中含泪，“真好啊……神尊恩典……”
招娣紧紧抱着属于自己那套校服，小脸涨得通红，这是她出生以来，拥有的最新、最好看的衣服！
信上写着她和弟弟的名字、入学时辰、乘车地点，还有诸多叮嘱：不得携带仆从，必须穿校服，十天后放假一日……字字清晰。
一处新赁的小院。
年仅七岁的许如瑾端坐在桌旁，一身青色直裰纤尘不染。
他小口啜饮碗里的莲子羹，姿态沉静得不像个垂髫稚子。
忽而，窗外鸟鸣清脆。
“文来——”
许如瑾执勺的手微微一顿，清澈的目光投向半开的窗。
只见一道青蓝鎏金的身影翩然而入，姿态优雅地落在柜面上，它墨玉般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许如瑾，爪下抓着一个盒子。
小厮下意识想上前取物，却被许如瑾一个清冷的眼神止住。
“退下。”孩童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
“是，少爷。”小厮不敢违逆，躬身退至门外。
许如瑾放下银勺，起身，迈着沉稳步伐走到柜边。
他伸出小手，并未立刻去拿盒子，而是先对那灵禽躬身行礼。
“有劳使者。”声音稚嫩，却字正腔圆。
云笺雀歪了歪头，清脆地又叫了一声“文来”，仿佛回应，旋即振翅，化作一道青蓝流光飞出窗外，消失在天际。
许如瑾上前打开盒子。
里面是同样款式的校服，以及他的入学信函。
他拿起那封手写的信函，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和注意事项，尤其是“不得携带仆从”、“一切自理”、“考核分班”等字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静。
他抚摸着那简洁却质料不俗的校服，低语：“道场果然如外祖父所言，不同凡响。外祖父把我送到这真是正确的决定。”
“许如琅以为留在父亲身边，得些小意温存，几件精巧玩物，便是最好的前程？当真愚不可及！妾生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外祖父说得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将那身校服郑重地放在了床头，期待三日后的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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