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的热浪还在背后翻滚，千羽灵脚下一滑，膝盖撞在焦黑的石阶上。她没叫疼，只是低头看了眼掌心——那半枚玉珏正发烫，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过。她抬头，龙枭已经站在前方三步远的地方，剑匣横在胸前，盲瞳映着远处翻涌的红光。
“你还真不怕烧熟？”她撑地起身，嗓音有点哑，“刚才那火网差点把我头发全燎了。”
他没答，只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剑气掠过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岩浆从底下渗出，却在靠近他靴尖时自动分流。
“你这招能不能教我？”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下次我冲出去的时候，至少脚下别炸。”
他转身就走，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压着节奏。她跟上去，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岩壁上像一道歪斜的刀痕。
甬道越走越窄，两侧岩层开始浮现出古老刻痕。千羽灵伸手摸了下，指尖蹭到一层薄灰，抹开后露出几个残缺的篆字：“双生……归一”。
“这碑文怎么跟墓志铭似的？”她冷笑，“谁死前还惦记着凑对？”
龙枭突然停步。她差点撞上他后背，骂了一句，却见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在石碑上方一寸，迟迟未落。
“你怕它认出你？”她盯着他侧脸，“还是怕它认出我？”
他没动，也没反驳。下一瞬，他割破指尖，血珠滴在碑文“噬灵咒”三字上。黑灰遇血即化，整块石碑发出低鸣，像是有东西在底下苏醒。
千羽灵眉心一痛，仿佛有人拿针在戳她神经。她抬手去按，血痕已经渗出，顺着指缝往下淌。玉珏在她掌心剧烈震颤，另一块嵌在心口的也跟着发烫，两股热流在胸口交汇，烧得她呼吸一滞。
“别碰阵眼！”龙枭突然吼了一声。
她手已经伸出去了，指尖碰到白骨的指节。那具枯骨半埋在石缝里，掌骨紧扣，死死攥着半枚染血玉珏。她用力掰开，骨头“咔”地一声断了根指骨。
玉珏入手瞬间，红光炸现。
头顶岩层开始崩裂，火石如雨坠落。岩浆河掀起巨浪，一头撞上洞壁，溅起的熔岩砸在石碑上，竟发出金属般的撞击声。龙枭抬手，剑气织网，冰层在她身前蔓延，可还没凝实就被热浪蒸发。
“退后！”他一把拽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脱臼。
她没退，反而往前扑了一步，把两块玉珏合在一起。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咬合。
石碑炸了。
碎石四溅中，那具白骨被震得翻了出来，仰面躺在地上。胸腔空了一块，肋骨向外翻卷，中央嵌着一道暗红印记——正是玉珏的形状。
千羽灵蹲下，伸手去探。指尖刚触到那印记，白骨胸口突然浮现出一道龙纹剑痕，蜿蜒如活物，从锁骨直贯心口。
她猛地回头：“你那把剑——”
话没说完，脖颈一紧，像是被铁圈套住。她喘不上气，手指抓挠着空气，却发现龙枭站在原地，剑未出鞘。
不是他动的手。
她艰难转头，看见那具白骨的眼窝里，浮起两簇幽蓝火光。与此同时，龙枭的剑匣剧烈震颤，七声低吼从内部传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咬封印。
“三十年前……”龙枭开口，声音像是从两个喉咙里同时发出，“我就该死在这具躯壳里。”
千羽灵跪在地上，一边咳一边笑：“所以你现在是……借尸还魂？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堆骨头的替身？”
龙枭抬手，剑气骤然爆发。千百把冰剑凭空凝成，悬浮半空，剑尖齐齐指向那具遗骸。寒气蔓延，岩浆表面结出脆壳，又被地底压力顶裂。
“你早就知道我的脸。”她终于喘匀了气，把合璧的玉珏按在遗骸心口，“不然你不会带我来这儿。”
玉珏嵌入印记的刹那，血脉共鸣轰然炸开。她眼前一黑，无数画面闪现：雪地、断崖、一把插进胸膛的剑、一个跪着的女人……还有她自己，穿着道袍，满脸血污，怀里抱着半块玉珏。
“闭嘴！”龙枭突然怒吼。
剑气调转，直贯自己左肩。鲜血喷出，溅在残碑断面上。焦黑的石纹被血浸透，显露出最后一行字：
「剑尊血裔，双魂同葬」
千羽灵盯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所以你是要杀我，还是杀你自己？”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加剧。岩浆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凝聚成一道人形虚影——面容与她一模一样，手持一柄由火焰凝成的剑，直刺龙枭心口。
“朱砂灵根不是只能控火吗？”她咬牙，掌心燃起赤红灵气，“谁教你还能当刻刀用的？”
她冲上前，在岩浆虚影的胸口快速划动。符文浮现，逆向流转，火焰剑瞬间扭曲。虚影发出无声嘶吼，崩散成火星。
就在此时，龙枭的剑匣猛地弹开。七具冰尸并列浮现，齐睁眼，寒气交织成结界，将岩浆隔绝在外。千羽灵喘着气回头，看见那些冰尸的脸——有的稚嫩如幼童，有的苍老如老妪，但无一例外，都是她。
“原来从断魂崖开始……”她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得像个疯子，“你选的从来都不是活路，是陪我走完死局。”
龙枭的剑抵在她心口，剑尖凝着一朵冰花：“现在跑，还来得及。”
地脉轰鸣，洞顶裂开一道天光。碎石如雨，结界开始崩塌。冰尸一具接一具化为蒸汽，最后只剩一具少年模样的还站着，脸上结着霜。
千羽灵抓住他持剑的手，把玉珏按在自己心口：“要刺就刺这里——连同你的双生魂一起。”
结界碎裂的瞬间，龙枭抬手，将她猛地推向裂缝。她飞出去时，回头看见他身体开始透明，剑匣闭合，七具冰尸同时抬手，指向她。
“记住现在的选择。”他的声音空灵得不像人声，“下次见面，我会用这具身体杀了你。”
她指尖触到光，却反手抓住他即将消散的手腕：“那我也记住——现在要杀你的人，是我。”
强光炸开，时空裂隙吞噬一切。最后一瞬，她看见自己跪在祭坛上，腹部隆起；他看见自己持剑贯穿祭坛，剑尖滴血。
半枚玉珏从空中坠落，砸进岩浆，旋转着浮起，映出焚天谷上空翻涌的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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