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岩壁间回荡，第七响刚落，千羽灵手腕上的火纹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谁在经脉里掐了一把。她低头看去，裂痕又深了一分，边缘泛着暗金，像烧糊的电线皮。
“走不动了？”龙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没回头，剑尖却在地上划出一道幽蓝痕迹，拦住一具正从冰层里爬出的冰尸。
“不是走不动，是走得太多。”她喘了口气，“从火山口到客栈，从客栈到地窖，现在又钻进这鬼地方。我怀疑我们不是在逃命，是在给某个老东西当快递员——还包邮到棺材。”
龙枭脚步没停，左肩那道黑线已经爬到锁骨下方，皮肤下隐隐有血珠渗出，顺着脊背滑进衣领。他抬手一剑劈开挡路的冰棱，碎块溅在千羽灵脚边，其中一块冰面上刻着“癸未年七月初七”。
“又是这日子。”她踢开冰块，“我都快听出耳茧了。再刻下去，我生辰八字能当门牌号用。”
冰阶出现在断裂的冰层之下，螺旋向下，扶手上的纹路与她腕间火莲如出一辙。她伸手想摸，龙枭突然回身，剑柄横敲她手背。
“别碰。”
“你属狗的？见谁咬谁？”
“刚才那具冰雕认的是‘容器’，你现在就是活体标签。”他盯着她手腕，“你碰什么，什么就醒。”
话音未落，前方溶洞深处传来冰棺开启的闷响，七具冰棺并列排开，棺盖上全刻着同一生辰。最中间那具的纹路比其他深，像是被人反复描过。
千羽灵眯眼：“这排面……我是不是该鞠个躬？”
“第七具。”龙枭忽然开口，“别碰第七具。”
“为什么？第六具就能碰？还是说你偷偷给它们排过号？”
他没答，剑身微颤，血莲纹路正顺着金属缓慢蠕动，像某种活物在吞咽。
她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那半枚龙纹玉珏。边缘还带着岩浆灼烧的痕迹，裂口处泛着金光，与她眉心那道细缝隐隐呼应。
“你说不让我碰，可没说不让它碰。”她一步步走向第七具冰棺。
龙枭剑锋一转，横在她颈前，离皮肤半寸。寒气逼人。
“你疯了？”她盯着剑刃，“刚才还说要‘归位’，现在又拦我？你到底是帮我逃命，还是帮别人换零件？”
“我不是拦你。”他声音低，“是拦它。”
“它？”
“你体内的火。”他目光扫过她手腕，“它想进去。它认得里面的东西。”
她怔了怔，低头看玉珏。金光越来越亮，几乎要烧穿她的掌心。她咬牙，将玉珏贴向棺盖。
就在接触瞬间，金芒炸开，整具冰棺剧烈震颤，棺盖自行滑开三寸。里面躺着一名女子，面容与她九分相似，唯独眼尾多了一颗朱砂痣，颜色深得近乎发黑。
“哟。”千羽灵干笑一声，“这算什么？照镜子发现脸上多了颗痦子？”
她伸手想掀开棺盖，龙枭的剑突然下压，剑锋擦过她耳侧，在脸颊划出一道细血线。
“我说了，别碰第七具。”
“你再砍深点，我就能尝到自己脸的味道了。”她抹了把血，指尖火纹跳动，“可你凭什么命令我？你左肩的伤跟我灵根对得上，剑身的血莲跟我火莲长得像双胞胎，现在连冰棺里的姑娘都跟我一个模子刻的——就你清白？”
龙枭没动，剑仍横着。
她冷笑，猛地将玉珏塞进棺缝。金光骤收，仿佛被什么吸了进去。冰棺震动停止，女子的手从棺内缓缓抬起，掌心朝上，像是在等什么。
千羽灵刚要说话，头顶轰然巨响。
一块巨石从溶洞顶部坠落，直砸棺位。龙枭反手一剑劈向石块，剑气将石头斩成两半，但余势未消，碎石如雨砸下。
“跑！”他一把拽她后退。
她踉跄两步，忽然发现腰间鲛绡衣正在融化，布料边缘像被酸液腐蚀，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肤。她猛地想起那晚客栈的茶水——青光、冰晶、银针结霜。
“好家伙，连衣服都下套？”她扯了扯衣角，“这布料是租的吗？到期自动销毁？”
龙枭没回应，转身冲向坠落的冰棱，一剑插入岩壁，整个人悬在半空。巨石砸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冰棺阵裂开一道深缝。
“你干什么？！”她喊。
他没回头，剑身卡在岩缝中，身体挡在她与落石之间。
千羽灵反应过来，扑上去抓住他手腕。双色火焰从她掌心涌出，顺着两人交握处蔓延，在头顶形成半球形护罩。落石砸上火焰，瞬间汽化，只留下焦黑碎屑飘落。
“别傻站着挡灾。”她咬牙，“你当自己是门神？”
他手臂一紧，借力翻身，却在落地瞬间踉跄了一下。她扶住他，手无意间滑过他后背——衣衫撕裂处，一道狰狞伤口暴露出来。
伤口形状，与冰棺女子眼尾的朱砂痣，一模一样。
她呼吸一滞。
龙枭察觉，迅速扯过残布遮住伤处，但已经晚了。她盯着那道口子，边缘还在渗血，颜色泛金，与她体内幽蓝火焰同源。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声音发紧，“就知道这里面有她？”
“我不是……”他刚开口，脚下地面猛然塌陷。
岩浆暗流从地缝中喷出，卷着热浪将两人吞没。千羽灵死死抓住他手腕，双色火焰在周身缠绕，勉强撑开一小片空隙。暗流如巨口，拖着他们急速下坠。
下坠中，她看见龙枭腕间脉搏跳动的频率，与第七具冰棺中传出的心跳声，完全一致。
火焰护罩开始龟裂，她的鲛绡衣彻底化为灰烬，皮肤暴露在高温中，火纹却愈发清晰，像被唤醒的烙印。
龙枭突然将剑插入岩壁，身体横挡在她上方。岩浆冲刷而过，他背上伤口崩裂，金色血液混入暗流，在火光中拉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千羽灵抬头，最后一眼望向溶洞顶部。第七具冰棺的盖子不知何时合上了，但那颗眼尾的朱砂痣，仿佛透过冰层，直直落在她脸上。
暗流将他们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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