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道天雷炸开的瞬间，千羽灵的剑只出鞘三寸。金焰冲天而起，光龙盘绕周身，龙首昂然对天，仿佛要撕开这压顶的劫云。可就在剑势将发未发之际，她手腕一软，体内那股熔化的星辰般流淌的金焰突然逆流，像是被什么从源头抽走了火种。
龙纹剑“当”地一声落回鞘中，余火在剑格处跳了两下，熄了。
她踉跄半步，扶住剑柄才没跪下。锁骨下的剑印已经不再是暗红，而是近乎透明的幽蓝，像一块即将燃尽的炭。她低头看去，那印记边缘正在一点点剥落，化作细小的光点，飘向空中。
“还没完。”她咬牙，想提灵力，却发现经脉空荡得像是被火洗过一遍，只剩焦灼的痛感。
一道透明的身影从剑身缓缓浮出，比之前淡了太多，连轮廓都开始模糊。他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尖虚虚贴在她后颈。
温度低得不像人。
“你把火抽走了？”她转头，声音发紧，“你他妈疯了？这是我的灵根！”
“是我们的。”龙枭残魂轻声说，“你忘了？第三世你偷喝我藏的酒，第五世你把我的剑穗剪了编成发带，第九世你拿我的命换你渡劫——哪一回，不是你先动手的？”
她一愣，随即冷笑：“现在倒学会算账了？”
“我只是提醒你。”他指尖微动，一缕幽蓝火焰从他体内抽出，顺着她的经脉倒灌回去，“这次，换我赖账。”
那火一入体，她猛地弓起背，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不是痛，而是熟悉——太熟悉了。每一世她觉醒时，都是这股火先烧进识海，把她从死里拽回来。
“你干什么！”她反手去抓他手腕，却穿了过去。
“封不住了。”他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魂契断了，剑尊的禁制也破了，我这身渣，撑不了多久。”
“撑不住也得撑！”她一把抽出龙纹，剑尖直指他心口，“你敢散，我就把你剩下的灰炼进剑身，天天拿你当剑叩头！”
他笑了，笑得肩头都在抖，可那笑容淡得像快消的雾。“你还是一样，威胁人都不走心。”他抬手，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记得第三世吗？你说极北的雪像桃花酥，要我给你暖手。我说好，结果你睡着了，我抱着你走了三天三夜。”
她没动，也没说话。
“第七世，冰窟塌了，你被埋在里面。我刨了七天，指甲全裂了，才把你挖出来。你醒的第一句话是——‘我的果子呢？’”
“别说了。”她声音哑了。
“第十三世，你被血魔钉在焚天柱上，我抱着你跳井。你说‘下次换你找我’，我说‘好’。”他顿了顿，“我守到现在，就为听你亲口说一句——你记得我。”
她眼眶发烫，却死死盯着他：“你他妈废话真多。”
“是啊。”他轻声说，“可不说，就没机会了。”
话音落，他整个人开始崩解，光点从指尖蔓延到手臂，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她猛地扑上去，想抱住他，却只抓到一把凉风。
残魂忽地抬手，按在她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像十七世轮回的雪落在眉心。
那一瞬，她没躲。她甚至闭上了眼。
他的唇落下时，轻得像一片雪花。可那点寒意却顺着额头烧进识海，一路烫到心口。她猛地睁眼，看见他额头浮现出一道幽蓝剑印，与她锁骨下的印记遥遥呼应。
“这是……”
“最后一道魂印。”他松开手，身影已淡得几乎看不见，“你有剑，我有你。换你等我。”
她想骂他，想打他，想把这混账按在地上抽一顿。可她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消散。
“龙枭！”她吼出声，剑柄砸在地上，“你给我回来！你还没吃上我做的桃花酥！你还没看我建剑冢！你还没——”
话没说完，天际雷光再起。
第五道天雷，比前四道加起来还粗，压得整个祭坛都在震。雷光未至，风先到，吹得她长发乱飞，脸上火辣辣地疼。
残魂却笑了。他转身，面对雷光，单薄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第十七世，你说要给我建座剑冢。”他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像梦话，“现在，我信了。”
雷光劈下。
她本能地抬手去挡，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光龙虚影从她灵根炸出，自动护在她周身，与雷光撞在一起，爆开一团刺目的白光。
在那光里，她看见无数画面——
第三世，他抱着她的尸体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直到自己也冻成冰雕；
第七世，他把自己的内丹剖出来塞进她手里，笑着说“这次你活得久点”；
第十三世，他化作冰盾，替她挡下血魔的箭雨，最后一刻还在喊她的名字。
“这次……”他的声音混在雷鸣里，越来越远，“换你等我。”
光点四散，像一场无声的雪。
她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哭。直到最后一粒光点消失，她才缓缓蹲下，伸手去捡那把落地的龙纹剑。
剑身冰凉，刻痕全无，只剩剑心一点幽蓝，像永远烧不尽的星火。
她握紧剑柄，忽然觉得心口一痛。
低头看去，一道细小的剑型光痕正从胸口浮现，与掌心那半枚剑印共鸣，嗡嗡作响。她猛地想起什么，抬手拍向灵台——
“嗡”地一声，一座虚幻的剑匣浮现在她识海中，通体漆黑，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第十七世，偷了你半块桃花酥”。
她手指抚过那行字，指尖发颤。
岩浆池中央，那滴凝成桃花酥形状的血滴缓缓升起，飘向剑匣。她伸手去接，血滴却穿过指尖，落入匣中，消失不见。
“你说要给我建剑冢……”她低声说，声音沙得不像自己，“现在，我来了。”
她站起身，剑匣自动落入她手中，沉得像是压着十七世的魂。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匣盖上，顺着那行字迹蔓延开来，写下新的句子：
“第二十世，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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