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窒息般的黑暗。
林凡像一枚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不顾一切地向着山林深处扑去。每一次脚掌落地都踩在厚厚的、滑腻的腐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窸窣声。尖锐的树枝如同恶鬼的利爪,不断抽打在他的脸上、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感,但他根本不敢停下回头看一眼。
背后村落的方向,马蹄声、甲胄碰撞声、以及偶尔响起的短促呼喝声,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它们没有直接冲进山林,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比直面刀剑更让人恐惧。他们像是在进行某种有序的搜查,火光在林木间隙中晃动,如同鬼火,预示着搜索圈可能随时会扩大到这片山林。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他的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这具身体太虚弱了,长时间的奔跑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怀里的那半块硬饼和水囊硌得生疼,但那柄锈匕首却被他死死攥在手里,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突然,脚下一滑!
他踩中了一段隐藏在落叶下的湿滑树根,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沿着一个陡坡狼狈不堪地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
身体不断撞击在突起的石头和树干上,疼痛席卷全身。也不知滚了多久,他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里,溅起一片湿泥。
“呃……”
林凡瘫在泥泞中,浑身散了架般疼痛,眼前金星乱冒。他剧烈地咳嗽着,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过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稍稍退去。
万幸的是,似乎没有摔断骨头。
但更不幸的是,他完全迷失了方向。四周是更加茂密、更加漆黑的树林,根本分辨不清来路。背后的村落火光和声音也变得遥远模糊,几乎听不见了。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更深沉的绝望便涌了上来。
安全?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原始山林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少年,没有食物来源(那半块饼撑不了多久),没有野外生存知识,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御寒衣物。夜晚的寒冷已经开始渗透进来,冻得他牙齿打颤。
这和他刚才所在的修罗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不过是换一种死法而——慢着!
什么声音?
林凡猛地屏住呼吸,全身肌肉再次绷紧。
不是官军。
是从他侧前方不远处传来的……一种奇怪的、压抑的闷响,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低低的、仿佛野兽护食般的呜咽声。
有人?
还是……野兽?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挪动身体,躲到一棵巨大的、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后面,然后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探出半个头。
月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投下几缕微弱的光斑。
就在那光斑之下,他看到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
一个身材极其高大魁梧、仿佛一头人立巨熊般的汉子,正背对着他,和三名头上裹着黄色破布的黄巾溃兵对峙着。
那大汉衣衫褴褛,几乎遮不住身体,露出古铜色的、虬结着夸张肌肉的脊背和臂膀。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是死死地护着怀里一个脏兮兮的、鼓鼓囊囊的破布包裹。那三名黄巾兵则呈半包围状,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刀枪,脸上带着戏谑又凶狠的表情,如同围捕猎物的鬣狗。
“傻大个!把吃的交出来!”一个瘦高个黄巾兵用刀指着那大汉,厉声喝道。
那大汉也不回话,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更加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咽,双臂将怀里的包裹箍得更紧,猛地摇晃着他那颗乱发蓬松的大脑袋。
“妈的!听不懂人话是吧?”另一个矮壮黄巾兵不耐烦了,挺起手里的长矛就朝那大汉的大腿刺去!“给你放放血!”
出乎林凡意料,那看起来笨重迟钝的大汉反应却快得惊人!他猛地一侧身,粗壮的手臂闪电般挥出,竟然“啪”地一声,用肉掌直接拍开了刺来的矛尖!
那矮壮黄巾兵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长矛差点脱手,虎口震得发麻,脸上顿时露出骇然之色。
“嘿!这蠢货有点力气!”第三个黄巾兵叫道,“一起上!宰了他!吃的归我们!”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发动了攻击!刀劈、枪刺,虽然毫无章法,但配合起来也颇为狠辣,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那魁梧大汉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竟然不闪不避,猛地向前一撞!他根本不在乎砍向自己肩膀的刀,一只大手直接抓向那瘦高个黄巾兵的面门!
“砰!”
“咔嚓!”
闷响和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瘦高个黄巾兵的刀确实砍中了大汉的肩膀,带出一溜血花,但他自己的脸却被那只蒲扇般的大手结结实实抓住,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推得向后踉跄,随后被大汉狠狠掼在一棵树上,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但同时,那矮壮黄巾兵的长矛也再次刺来,这一次,精准地刺中了大汉的侧腹!
大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动作一滞。
另一个黄巾兵见状,面露喜色,挥刀就朝大汉的后颈砍去!
完了!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大汉虽然勇猛,但毕竟寡不敌众,又受了伤,眼看就要命丧当场!他该怎么办?
救人?他自己上去也是送死。
不救?等那三个黄巾兵杀了大汉,搜刮了食物,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扩大搜索范围,自己藏身的这个地方根本不算隐蔽,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电光火石之间,林凡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现代社会的知识、看过的电影、读过的兵书……无数碎片信息碰撞在一起。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制造混乱!声东击西!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战场周围。有了!
林凡猛地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他弯腰从地上迅速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他的目标,不是任何一个黄巾兵——以他的力气和准头,扔过去毫无威胁。
他的目标是那三个黄巾兵侧后方,一片茂密的、看不清楚的灌木丛!
用尽全身力气,林凡将石头猛地掷了出去!
石头划过一道弧线,越过那几名黄巾兵的头顶,“哗啦”一声,准确地砸进了那片灌木丛深处,发出一连串明显的枝叶折断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在紧张的对峙和厮杀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正准备下杀手的两个黄巾兵动作猛地一僵,惊疑不定地同时扭头望向声音来源。
“什么人?!”
“还有同伙?!”
他们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间,被完全吸引了过去!
就在这宝贵的、不到两秒钟的空隙!
那身受重伤的魁梧大汉,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对危险的直觉和搏杀的本能却远超常人!他根本不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吼!”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受伤的野兽往往最为可怕!他完全无视了还扎在侧腹的长矛,巨大的身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同战车般狠狠撞向那个因为分神而动作迟缓的持刀黄巾兵!
那黄巾兵只觉一股恶风扑面,还没来得及把目光从灌木丛移开,一个巨大的、沾满鲜血的拳头就在他眼前急速放大!
“嘭!”
一声闷响,像是熟透的西瓜被砸碎。
那黄巾兵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整张脸都凹陷了下去,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树上,软软滑落,眼见是活不成了。
最后一个手持长矛的矮壮黄巾兵,此刻刚刚扭回头,看到的却是同伴瞬间惨死、以及那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的巨汉再次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恐怖场景!
“鬼……鬼啊!!”
巨大的恐惧瞬间击垮了他的意志。他哪里还敢想着抢粮食?怪叫一声,扔掉长矛,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战斗结束得出乎意料的快。
现场只剩下呼哧呼哧剧烈喘息、如同破风箱般的魁梧大汉,以及地上两具迅速变冷的尸体。
浓烈的血腥味在林间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刺鼻。
林凡依然死死躲在树后,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成功了……但也可能释放出了一头更危险的野兽。
那大汉站在原地,喘了好一阵粗气。他低头看了看还扎在自己侧腹的长矛,眉头皱紧,然后竟然伸出大手,握住矛杆,咬紧牙关,猛地一用力!
“噗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竟然硬生生将那长矛从身体里拔了出来!带出一股鲜血。他随手将长矛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他又看了看肩膀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咧了咧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因为厮杀而充满血丝、野性未褪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猛地扫向了林凡藏身的那棵大树!
他显然不傻,知道刚才那声奇怪的动静和那砸进灌木丛的石头,绝非偶然!
“谁?!出来!”
大汉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浓浓的警惕和未散的暴戾之气。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把沾着脑浆和鲜血的环首刀,一步步朝着古树逼近。
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凡的心尖上。
林凡的血液几乎要冻结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他帮了这大汉,难道反而要死在他手里?
逃跑?不可能跑得过这个怪物。
求饶?对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能沟通的样子。
眼看那高大的阴影即将笼罩过来,林凡把心一横,猛地从树后站了起来,同时将双手高高举起,展示出手里那柄可怜的、锈迹斑斑的匕首,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壮士!别动手!刚……刚才是我!”林凡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恐惧。“那石头……是我扔的!”
那大汉猛地停住脚步,距离林凡不到五步。他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完全将林凡笼罩。他眯起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瘦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年。目光尤其在那柄锈匕首上停留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疑惑和轻视?
就这?这个小鸡仔一样的家伙,刚才是他帮了我?
林凡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赶紧继续解释,语速极快:“我……我没有恶意!我看你被他们围攻,所以……所以扔石头想引开他们注意力!我真的没有武器!”他说着,还主动将锈匕首扔到了脚下的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大汉的目光随着匕首落下,又抬起来看向林凡的脸。他脸上的暴戾之气似乎消退了一点,但警惕依旧。他晃了晃硕大的脑袋,似乎在进行着艰难而缓慢的思考。
“……吃的?”他突然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粗粝沙哑。他的目光越过林凡,似乎在搜寻他还有没有同伙或者藏着的食物。显然,在他的简单逻辑里,帮助和食物是唯一能理解的东西。
林凡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食物!这是关键!
他毫不犹豫,立刻伸手进怀里,掏出了那视若珍宝的半块硬邦邦、脏兮兮的饼子,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刺激对方地递了过去。
“我……我只有这个。给你。”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和紧张,“我们……不是敌人。那些黄巾兵,才是敌人。”
那大汉的目光瞬间被那半块饼牢牢吸引住了。他的喉咙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吞咽口水的声音。饥饿,显然战胜了警惕和思考。
他一把抓过那半块饼,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就囫囵咽了下去,仿佛只是吃了一粒芝麻,根本不解饿。
吃完饼,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凡身上,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茫然?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摸了摸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最后看向林凡,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林凡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安全了。他尝试着沟通:“壮士……你,你的伤,需要包扎一下。”
大汉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血流不止的侧腹伤口,又抬头看着林凡,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包扎”是什么意思。
林凡尽量用简单的动作比划:“就是……用布,把伤口缠起来,止血。”
大汉似乎明白了,但他身上破烂的衣服比抹布强不了多少。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林凡,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布呢?
林凡苦笑一下,他自己也是衣不蔽体。他看了看地上那两具黄巾兵的尸体,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他们……他们身上应该有……干净点的布条。”
大汉这次听懂了。他二话不说,走到一具尸体旁,粗暴地撕下对方相对完好的里衣下摆,扯成几条,然后看向林凡,把布条递给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依旧潺潺流血的伤口。
“……”林凡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和递到面前的、沾着血污的布条,胃里一阵翻腾。
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建立信任的关键时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不适,走上前,接过布条,开始笨拙地、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迹,然后用力将布条缠绕上去止血。
整个过程,那大汉只是坐着,偶尔因为疼痛而肌肉抽搐一下,哼唧两声,但并没有反抗,一双眼睛只是好奇地盯着林凡的动作。
一种古怪的、暂时的“同盟”关系,在这弥漫血腥气的黑暗森林里,悄然建立。
简陋的包扎完成。虽然手法粗糙,但总算勉强止住了血。
林凡累得几乎虚脱,靠坐在旁边的树上喘息。那大汉则摸了摸被包好的伤口,似乎感觉舒服了些,对林凡的敌意又减少了几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林凡偷偷打量着这个巨汉。他看起来年纪似乎不大,可能都不到二十岁,但一脸的憨厚和懵懂,眼神清澈得近乎幼稚,与刚才搏杀时那狂暴的样子判若两人。这分明是个心思单纯、但天生神力的……傻大个。
“你……叫什么名字?”林凡尝试着问。
大汉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瓮声瓮气地回答:“周……周卓。”口齿有些不清。
“周卓?”林凡点点头,“我叫林凡。刚才,谢谢你……没杀我。”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周卓似乎没理解“谢谢”的含义,只是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极其明显的委屈和痛苦表情:“饿……周卓……好饿……”
那半块饼,显然只是勾起了他更强烈的饥饿感。
林凡也感到腹中如火燎般饥饿。他看了看周卓死死护在怀里的那个破包裹,试探着问:“你怀里那个……是吃的吗?”
周卓立刻警惕地抱住包裹,用力摇头:“不!不是吃的!是……是娘的……”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和固执。
不是吃的?那是什么?值得他这样拼死保护?
但林凡识趣地没有多问。现在首要问题是解决生存。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凡挣扎着站起来,神色凝重,“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很快就会引来野兽。而且,刚才跑掉一个,他可能会带更多人来。”
周卓虽然不太明白“野兽”和“带更多人”的具体威胁,但他能听懂“离开”这个词,也能感受到林凡语气里的严肃。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漆黑的树林,又看了看林凡,笨拙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
“去哪?”他问,眼神里全是依赖和迷茫,仿佛林凡已经成为他的主心骨。
去哪?林凡也被问住了。他举目四望,一片茫然。他对这个世界的地理认知仅限于历史书上的地名,此刻身在何处根本一无所知。
但绝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他努力回忆着之前逃跑时的模糊记忆,试图分辨方向。
“往……往更深的山里走。”林凡指着一个看起来坡度更陡、林木更加茂密的方向,“尽量找高处,也许能看到远处的情况,也更容易找到水源。”
有水,才能活下去。
周卓似懂非懂地点点大脑袋,没有任何异议。他只是默默地将那破包裹更紧地塞进怀里,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柄沾血的环首刀,握在手里,又看了看林凡扔在地上的那柄锈匕首,犹豫了一下,也捡起来,递还给林凡。
“给你……防身。”他瓮声瓮气地说。
这个简单的举动,让林凡心中一暖。这个傻大个,似乎开始接纳他了。
林凡接过匕首,点了点头:“好,我们走。你跟紧我。”
于是,一幅奇特的景象出现在这黑暗的山林中:一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少年,握着一柄锈匕首,艰难地在前面探路;一个浑身是伤、如同巨灵神般魁梧的大汉,提着一把滴血的环首刀,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步不离。
两人沉默地向山林深处跋涉。林凡依靠着微弱的星光和模糊的求生知识,努力辨认着方向,避开过于陡峭和危险的地形。周卓则像一头忠诚而又笨拙的巨兽,默默守护在后,他那沉重的脚步声,此刻反而给了林凡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依旧漆黑,但林凡感觉至少已经远离了之前的血腥之地。他的体力再次耗尽,又渴又饿,脚步越来越虚浮。
周卓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失血不少,又饿着肚子,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歇……歇一下。”林凡喘着气,靠着一棵树滑坐下来,拿出水囊,小心翼翼抿了一小口,然后递给周卓。
周卓接过,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几乎一下就去掉了小半袋,然后才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还给林凡。
林凡苦笑着收起所剩无几的水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走在前面的周卓突然停住了脚步,巨大的鼻子用力吸了吸。
“嗯?”周卓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林凡紧张地问,握紧了匕首。
周卓没有回答,只是又用力嗅了嗅,然后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左前方一个方向,十分肯定地说:“水……那边,有水的味道。还有……烟味?”
水的味道?林凡将信将疑,他也用力吸了吸,却只闻到草木和泥土的气息。这傻大个的嗅觉这么灵敏?
烟味?!
林凡的心猛地一紧!难道是之前那伙官军搜山放火?还是……其他的逃难者?
希望和恐惧再次交织在一起。
有水,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有烟,就意味着有人!而人,在乱世中,往往意味着最大的不确定和危险。
去,还是不去?
林凡看向周卓。周卓也看着他,眼神里只有对水和食物的渴望,完全没有考虑到潜在的危险。
林凡一咬牙。赌一把!如果没有水,他们可能熬不过这个夜晚。如果那边是其他逃难的流民,或许可以交换信息,甚至暂时结伴。如果是最坏的情况……有周卓这个猛人在身边,或许也有一搏之力?
“走,我们悄悄过去看看。”林凡压低声音,“千万小心,不要发出声音。”
周卓重重地点了下头,学着林凡的样子,猫下腰,虽然动作笨拙可笑,但确实努力放轻了脚步。两人循着周卓嗅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行。越往前走,林凡也逐渐听到了一丝细微的、潺潺的流水声!果然有水!
而那烟味,也渐渐清晰起来,不是大规模的烧山烟火,更像是……篝火的味道?
拨开最后一道遮挡视线的藤蔓和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林凡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一条狭窄清澈的山溪,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潺潺流淌。
而在小溪对岸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正生着一小堆篝火。火焰不大,显然生火的人非常谨慎。
篝火周围,影影绰绰地围着十几个人。大多面黄肌瘦,衣衫破烂,带着逃难者的狼狈和惊恐。他们蜷缩在一起,似乎正在分享着一点点可怜的食物。
而在人群外围,一个穿着同样破烂但相对整洁、身形略显瘦削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他手里没有武器,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透露出一丝与周围难民不同的沉稳和忧虑。
是敌?是友?
林凡的目光迅速扫过那群人。看起来,像是一伙普通的逃难者,似乎没有什么威胁性。那个站岗的年轻人,气质似乎也有些与众不同。
他注意到,在那年轻人身旁的地上,插着一面小小的、破损不堪的旗帜。旗帜沾满泥污,但依稀能分辨出,那似乎不是黄巾的黄色,而是一种深色,上面仿佛还有某种模糊的图案……那是什么?
汉军的旗帜?某个家族的徽记?
就在林凡仔细观察、努力辨认那旗帜,心中权衡利弊、犹豫是否要现身时——
“咔嚓!”
他身边的周卓,因为饥饿和口渴,注意力完全被溪水和对面那些人手里那点食物吸引,不小心一脚踩断了一根枯枝!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响动如同惊雷!
“谁?!”
对岸那个站岗的年轻人瞬间警觉,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直射向林凡和周卓藏身的方向!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将身后的老弱妇孺护住。
篝火旁的所有难民也都被惊动,瞬间陷入恐慌,纷纷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向后退缩,目光恐惧地望向黑暗的树林。
林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被发现了!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他现在该怎么办?是立刻拉着周卓转身逃回黑暗的森林?还是……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瞬间,他身边的周卓,却因为极度饥饿和对食物的渴望,完全无视了这紧张的气氛。他被发现了也不躲了,反而猛地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
他那如同巨熊般魁梧骇人的身躯,以及手里那柄还在滴血的环首刀,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投射出巨大而恐怖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对岸的所有人!
“啊——!”难民中爆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
那站岗的年轻人脸色也是瞬间煞白,但他强忍着没有后退,反而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黄巾余孽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
周卓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指着篝火上架着的一个破瓦罐(里面似乎煮着一点野菜糊糊),又用力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肚子,发出雷鸣般的、委屈又急切的吼声:“饿!周卓饿!要吃!!”
局面,在刹那间失控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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