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枚代表着东海商会“逆鳞组”舰船的黑色小旗，被项羽那粗粝的手指按在了百越沿海的沙盘上，力道之大，几乎将旗杆折断。
“查！给老子往死里查！”他低沉的声音在元帅府议事厅内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沈无咎这老泥鳅，刚剁了他一只爪子（指杜鸢及‘洗人组’），这就又敢把触须伸到百越？真当老子的戟是摆设吗？！”
厅内，韩信、龙且、钟离昧、项庄等核心将领肃立，张良的玉符投影也悬浮在一旁，光影流转。桌上，一碗尚有余温的莲子羹静静摆放着——是虞姬一早听说他要议事，特意叮嘱厨房准备的，说莲子能安神，怕他又因战事焦躁上火。
“大元帅息怒。”张良的投影率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带着一丝凝重，“根据青鸾卫和黑冰台从百越传回的多条线索交叉印证，可以确认，东海商会近期在百越地区活动异常频繁。其‘市易组’正在大规模收购几种特定的矿产和稀有木材，流向不明；‘逆鳞组’的数支伪装商船队，也出现在了毗邻百越的南海海域，行迹诡秘。”
龙且瓮声瓮气地接话：“这还有什么好查的？肯定是那帮水耗子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想独吞！说不定就跟那劳什子星纹有关！大元帅，让俺带兵去，把他们的船全扣了，把人全抓回来，一审便知！”
“龙且将军，稍安勿躁。”韩信冷静地指向沙盘上百越那错综复杂的山川河流与海岸线，“百越非中原，部族林立，地形复杂，瘴疠横行。商会在此经营日久，与诸多部落首领关系密切。我军若贸然大举进入，不仅容易打草惊蛇，更可能陷入山地与丛林作战的泥潭，被其利用地利层层消耗。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手中仅有卷一、卷二、卷三。商会如此大动干戈，所求为何？是发现了新的残卷线索？还是找到了利用现有残卷的方法？亦或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我等的陷阱，意图调虎离山，再袭启明？”
项庄忍不住道：“韩帅，你这也怕，那也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商会在咱们眼皮底下搞事？万一真让他们找到了别的残卷，后果不堪设想！”
“非是惧怕，而是谋定后动。”韩信沉声道，“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双管齐下。明面上，由典客司出面，加强与百越各部的官方往来，施加影响，压缩商会活动空间。暗地里，派遣精锐小股部队，伪装渗透，查明商会真实意图与具体动向。在情报明朗之前，不宜轻启战端，尤其是…不宜让大元帅您亲自涉险。”
最后一句，他是看着项羽说的。
项羽双手撑在沙盘边缘，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他盯着百越那片区域，虎目之中光芒闪烁，显然在急速权衡。他知道韩信的顾虑有道理，但他骨子里那股属于霸王的决断与魄力，让他更倾向于主动出击。只是想到虞姬担忧的眼神，他心中又多了几分犹豫——他答应过她，要尽量平安。
“等？等到沈无咎把残卷捂热乎了，还是等到他把陷阱彻底布好？”项羽冷哼一声，直起身，“老子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他猜谜！”
他接通了与嬴政的绝密通讯频道。
“守护者，”项羽声音沉凝，“东海商会在百越异动，意图不明，但必有所图。韩帅主张谨慎，羽以为，当主动出击，查明虚实，必要时…以雷霆手段，掐灭其妄想！”
白虎殿，静室。
嬴政面前的光影地图上，代表百越的区域正被一层淡淡的、代表“情报不明”的灰色雾气笼罩。他聆听着项羽的汇报和请战，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
“沈无咎损失不小，急需找回场子，也更需要新的‘筹码’来维持商会的运转和威慑。”嬴政的声音透过玉符传来，冷静地剖析着，“百越之地，资源丰富，部族分散，正是他理想的浑水摸鱼之所。其目标，无非三者：一，寻找其他散落的星纹残卷；二，获取稀有资源，支撑其技术研发与军械制造；三，建立新的据点，以弥补北疆失利后的战略退缩。”
他略一沉吟，做出决断：
“韩信之虑，在于全局，老成持重。项羽之请，在于破局，锐意进取。二者皆有其理。”
“然，星纹之事，关乎文明进程，不容有失。百越之局，关乎联邦南疆稳定，亦不可轻忽。”
“项羽，朕准你前出。”
“但不是大军压境。你精选三千江东子弟，皆需熟悉山林、水性佳者，由你亲自统领，秘密潜入百越。”
“龙且、钟离昧各率一部，陈兵五岭，以为策应，并大造声势，吸引商会注意。”
“你的任务，是‘眼睛’和‘匕首’——查清商会目的，若其真有所获，则夺之；若其为陷阱，则破之；若其欲扎根，则毁之。”
“记住，你此行重在精准打击，而非攻城略地。一切行动，以保全自身，获取确切情报为优先。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韩信统筹后方，张良策应外交，萧何保障后勤。朕，在启明城，等你的消息。”
东海商会，“归墟”秘室。
水汽地图上，代表联邦军队的光点开始出现细微的调动迹象。沈无咎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
“鱼饵才刚放下，这潭水，就开始动了。”他轻声自语。
公输残坐在一旁，面前那台复杂的“星轨推演仪”并未启动，他有些焦躁地摩挲着手中的几块古老龟甲：“会首，我们并未感知到任何明确的星纹波动。在百越的行动，更多是基于对前代文献的推测和当地的一些古老传说。投入如此之大，万一…”
“没有万一。”沈无咎打断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商道之争，有时赌的就是那‘万一’。百越之地，曾有古老文明遗迹，虽非星纹正统，但未必没有关联之物，或是…能解读星纹的钥匙。即便最终一无所获，能将项羽乃至联邦的主力牵制在百越的群山密林之中，消耗其精力财力，对我们而言，便是胜利。”
他转向阴影中侍立的一名身着紧身水靠、气息精悍的男子：“‘鳞首’，‘逆鳞组’主力潜入百越江河、暗港，可能办到？”
那被称为“鳞首”的男子微微躬身，声音如同海浪摩擦礁石：“会首放心，百越水网密布，海岸曲折，正是我‘逆鳞’用武之地。三十七处隐秘锚地，一百二十条暗线水道，皆已标注清楚。联邦大军若来，必让其寸步难行；若是小股精锐…”他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那便是送上门来的鱼虾。”
沈无咎满意地点点头，又对另一侧一名文士打扮、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人道：“‘市首’，散布消息，混淆视听。要让联邦觉得，我们在百越寻找的东西，可能与‘风’、与‘水’、甚至与某些古老的‘祭祀’有关。真真假假，让他们自己去猜。”
“属下明白。”‘市首’柳惊鸿躬身领命。
最后，沈无咎看向公输残：“残老，你带‘星垣组’的部分好手，随‘鳞首’一同潜入。若真发现与前代文明相关的遗迹或物品，还需倚仗你的学识。同时…那些为我们‘客人’准备的小礼物，也一并带上。”
公输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兴奋：“老夫晓得！定让联邦来客，不虚此行！”
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东海商会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而冷酷地运转起来，目标直指百越。
沈无咎踱步到秘室的琉璃窗前，望着外面漆黑如墨、暗流汹涌的海水，仿佛看到了百越那片迷雾笼罩的土地。
“项羽…你会来的，对吧？”他轻声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刺骨，“带着你的勇武，你的自信…来吧，这片古老的百越之地，将会成为检验你这位联邦大元帅，是金鳞化龙，还是…折戟沉沙的试炼场。”
元帅府内，项羽结束了与嬴政的通讯，眼中战意如火，却也藏着一丝对虞姬的牵挂。他走到桌前，端起那碗莲子羹，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仿佛能感受到虞姬的温柔叮嘱。
“三千江东子弟，随我入百越！”他声如洪钟，下达了最终命令，“龙且、钟离昧，五岭就交给你们了，声势给老子搞大点！韩帅，家里交给你，盯紧那些宵小！”
“大元帅，三千人是否…”项庄仍有担忧。
“兵贵神速，贵精不贵多。”项羽提起他那杆令人望而生畏的虎头盘龙戟，嘴角勾起一抹狂放的笑意，“百越不是北疆冰原，老子这次，就跟沈无咎玩玩这山林水泽里的把戏！”他在心中默念：虞姬，等我回来，定陪你好好看看启明城的春天。
“传令下去，带足驱瘴药、解毒丹，还有格物院新弄出来的那批‘登山爪’、‘水靠’！”
“老子倒要看看，是商会的阴谋诡计厉害，还是老子的戟，更认得路！”
众将轰然应诺，杀气盈霄。
一场围绕未知目标、在复杂险峻的百越之地展开的暗战与猎杀，随着项羽的决断，正式拉开了序幕。联邦的锋芒，与商会的阴影，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轰然对撞。而在启明城的元帅府中，虞姬正将一件亲手缝制的、内衬了轻薄软甲的披风叠好，准备等项羽出发前给他带上——她知道他此去凶险，只能用这种方式，为他多添一份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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