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林峰！我们成功了！”吴哲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狂喜。
林峰却没有动，他浑身的肌肉依然紧绷着，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监控屏幕上，那个刚刚在基地地图上亮起的，代表着逃生通道的位置。
通道的金属门，正在伴随着沉重的机括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但门后，不是通往地面的阶梯，也不是想象中的任何生路。
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从那片黑暗中，缓缓弥漫开来，顺着通风系统，钻进控制室，让刚刚爆炸后燥热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那不是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来自生命体最顶端掠食者的威压，让人的脊椎骨都跟着发麻。
“吴哲，”林峰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
“别过去。”
“怎么了？”吴哲的喜悦僵在脸上，他一瘸一拐地凑到林峰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监控屏幕，“那不是出口吗？我们……”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监控的视角，正对着那扇开启的大门。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而是两点猩红的光芒，像是黑夜里被点燃的炭火，充满了暴戾和饥饿。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轮廓，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的生物，身高超过两米五，全身覆盖着暗青色的角质层皮肤，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它的四肢末端，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每一次移动，都在合金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和火花。
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它的脸。
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人类的轮廓，但已经被彻底改造，狰狞而扭曲，没有嘴唇，只有一张裂开到耳根的巨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利齿。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吴哲的声音在发抖，他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陈博士的……『完美作品』。”林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想起来了，在陈博士最后的视频里，那份深入骨髓的疯狂。
『我为我的孩子们，准备了一条回家的路。一条唯一的生路。』
这哪里是生路？这分明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陈博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离开！
“快！吴哲！查！给我查这个东西的资料！它一定有代号！”林峰一边吼着，一边迅速扫视着控制室里还能用的东西。
那根被他当做武器的椅腿已经弯曲变形，他需要新的武器。
“在查了！在查了！”吴哲的手指重新在残破的键盘上飞舞，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不断滑落。
屏幕上，无数的文件和代码飞速闪过。
“找到了！一个最高加密等级的项目文件……项目代号……”吴哲的声音顿住了，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词，脸上露出了荒谬和痛苦交织的神情。
“代号……『长城』。”
长城……
那个在mp3里，用年轻而坚定的声音说出自己梦想的士兵。
那个说要像长城一样，守护父亲，守护家的英雄。
如今，却变成了眼前这个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怪物。
“陈博士这个疯子！”吴-哲狠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他把他儿子……把他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是在复活他儿子，”林峰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是在亵渎英雄！”
监控画面里，代号“长城”的怪物，那双猩红的眼睛转动了一下，似乎锁定了控制室的方向。
它动了。
没有预兆，它的身影瞬间从屏幕上消失。
下一秒！
“轰——！”
控制室那面由特种合金打造的墙壁，猛地向内凸起一个恐怖的形状，无数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疯狂蔓延！
“不好！”林峰瞳孔一缩，一把抓住吴哲的后衣领，将他狠狠向后甩去。
“趴下！”
“轰隆！”
第二声巨响，整面墙壁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彻底撕裂！无数的金属碎片和电缆断头，夹杂着狂暴的气浪，向室内席卷而来！
烟尘弥漫中，那个巨大的身影，跨过废墟，一步步走了进来。
它的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猩红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控制室，最后，落在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林峰和吴哲身上。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恶臭，扑面而来。
“吼……”
一声不似人类的低吼，从它的喉咙深处发出，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吴哲！分析它的行动模式！扫描它的身体结构！找出弱点！”林峰的声音在轰鸣的警报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他将一截断裂的金属管道紧紧握在手中，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全身的肌肉都调动了起来。
他知道，这将是他重生以来，面临的最恐怖的一战。
“正在分析！它的身体密度极高！常规物理攻击……可能无效！”吴哲躲在一个服务器残骸后面，声音带着哭腔，“它的能量反应……是齐桓的三倍！不！是五倍！还在持续攀升！”
“长城”动了。
它的速度与它庞大的身躯完全不成正比，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利爪已经划破空气，带着尖啸声抓向林峰的头颅！
这一击，快到极致！狠到极致！
林峰的战斗本能在此刻发挥到了顶点，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爪。
锋利的爪尖，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林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借着扭转的势头，手中的金属管道，用尽全力，狠狠地砸向了“长城”的肋部！
“铛！”
一声巨响，不像是打在肉体上，更像是砸在了一块钢板上！
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林峰虎口发麻，金属管道瞬间弯成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而“长城”，只是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它缓缓低下头，猩红的目光，看向自己被击中的肋部，那里，只有一道浅浅的白痕。
它似乎被激怒了。
“吼！”
狂暴的吼声中，它反手一肘，带着万钧之力，砸向林峰的胸口！
这一击，避无可避！
林峰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砰！”
林峰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胸骨瞬间传来断裂般的剧痛，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后方的墙壁上，然后摔落在地。
“噗！”
一口鲜血喷出，林峰的眼前一阵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太强了……
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够抗衡的力量了。
“林峰！”吴哲发出惊恐的尖叫。
“长城”没有给林峰任何喘息的机会，它迈开大步，居高临下地走向倒地的林峰，巨大的利爪高高扬起，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别……别过来！你这个怪物！”吴哲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掩体后冲了出来，举起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手枪，对着“长城”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打在“长城”的身上，溅起一串串火星，然后被坚硬的角质层皮肤弹开，连一道印记都没能留下。
“长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它缓缓转过头，猩红的目光，锁定了像蝼蚁一样攻击自己的吴哲。
它似乎觉得这个玩具更有趣一些。
它放弃了林峰，转身，一步步走向吴哲。
吴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手里的枪已经打空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不要……”
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绝望地向后挪动。
“吴哲！跑！”林峰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胸口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长城”已经走到了吴哲面前，它缓缓抬起脚，准备将这个吵闹的虫子踩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嘿！大家伙！看这边！”
林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那根已经弯曲的金属管，狠狠地扔了出去，砸在了“长城”的后脑上。
这一下攻击，同样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侮辱性极强。
“长城”的动作，再次停住。
它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弱小的生物，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自己。
它缓缓地，转过身，重新看向林峰。
它的眼神里，除了暴戾，似乎多了一丝……战术性的审视。
它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直线冲过来，而是身体微微下沉，四肢着地，像一头准备捕猎的猛兽，缓缓地，呈一个弧线，向林峰包抄过去。
林峰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家伙……保留了陈默作为特种兵的战斗技巧和战术思维！
它不是野兽，它是一个拥有野兽身体和顶尖士兵头脑的……完美杀戮机器！
“吴哲！快！想办法！”林峰靠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
“我……我没办法！物理攻击无效！它的防御太高了！”吴哲带着哭腔喊道，“除非……除非我们有反坦克武器！”
“那就找它的弱点！眼睛！关节！或者……它有没有能量核心之类的东西！”
“没有！扫描结果显示，它的身体是一个完美的整体！能量由每一个细胞提供！没有核心！没有弱点！”吴哲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它……它是完美的……陈博士成功了……”
“长城”的包抄越来越近，它在寻找林峰的破绽，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林峰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怎么办？怎么办？
硬拼是死路一条。
逃跑？更不可能。
必须找到它的弱点，一定有弱点！任何东西都有弱点！
“吴哲！继续分析！入侵它的控制系统！陈博士一定留下了某种……某种后门！”
“不行！它的身体里没有任何电子元件！它是纯粹的生物兵器！不受任何外部信号控制！”吴哲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惊恐和难以置信，“等一下……这是什么……”
“发现什么了？快说！”林峰一边与“长城”对峙，一边吼道。
“我……我在它的生命维持系统里，发现了一个……一个奇怪的关联……它的心跳……它的心跳频率，和整个基地的自毁程序……是绑定的！”
林峰愣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吴哲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它的心脏一旦停止跳动……整个基地的自毁程序就会被激活！我们……我们所有人……都会给它陪葬！”
“陈博士这个疯子！”林峰终于明白了。
这才是陈博士最终的报复。
他创造了一个无法被杀死的怪物。
如果你杀死了它，那么你也会死。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无解的死局。
“长城”似乎失去了耐心，它不再迂回，后腿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青色的闪电，再次扑向林峰！
这一次，林峰已经无力躲闪。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在自己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吴哲绝望的喊声再次响起。
“我想到了！林峰！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精神！它的身体是怪物，但它的大脑……它的大脑还是基于陈默的！也许……也许我们可以……”
吴哲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峰脑中的迷雾。
对！
身体无法击败，那就攻击它的精神！
它的灵魂！
“吴哲！”林峰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翻滚，利爪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带起一大片血肉，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那段录音！陈默的遗言！想办法！用基地的广播系统！给我放到最大声！循环播放！”
“明白！”吴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开始操作。
“长城”一击不中，正欲再次攻击，突然，整个基地，响起了刺耳的电流声。
紧接着，一个年轻、清澈，带着一丝腼腆，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爸，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不去了，别难过……”
“长城”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它那双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和痛苦。
它抱着头，发出了困兽般的嘶吼。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像队长那样的兵……”
声音在继续。
“长城”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它似乎在抵抗着什么，体内的两种意志正在进行着惨烈的交锋。
“……我们老A，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个人的代号，都代表着他最想守护的东西……”
“吼！”
“长城”猛地用头撞向旁边的墙壁，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巨响，似乎想用疼痛来压制脑海中那个声音。
“……我的代号，叫‘长城’。因为我想像长城一样，守护着你，守护着我们的家……”
当最后一句“守护着我们的家”响起时，“长城”的动作，停了下来。
它缓缓地放下抱着头的手，身体不再颤抖。
猩红的眼睛里，那份暴戾和疯狂，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迷茫。
它看着自己的利爪，又看了看满身是血的林峰，似乎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有机会！
林峰心中一动，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吴哲喊道：“吴哲！那个储藏室！那枚勋章！扔给我！”
吴哲立刻反应过来，他冲进被炸开的储藏室，从玻璃柜里抓起那枚闪亮的军功章，用尽全力扔向林峰。
林峰稳稳地接住勋章，那枚属于英雄陈默的一等功勋章。
他看着眼前这个既是英雄又是怪物的“长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长城”看着他走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但却没有再发起攻击。
林峰在离它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下。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勋章，让它能清楚地看到。
“看看这个！”林峰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你还记得它吗？这是你的荣耀！是陈默的荣耀！不是这个怪物的！”
“长城”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勋章上。
它的眼神，剧烈地波动起来。
挣扎，痛苦，怀念……无数种情绪，在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里交替闪现。
“想想你的名字！想想你的梦想！”林峰继续吼道，“你是长城！是守护者！不是毁灭者！”
林峰将那枚勋章，用尽全力，扔到了“长城”的脚下。
勋章在地上翻滚，发出清脆的声响。
“长城”看着地上的勋章，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它缓缓地，放下了攻击的利爪，弯腰，似乎想要捡起那枚勋章。
它的动作很慢，很迟疑，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重新学习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就在它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勋章的瞬间。
“嘀——嘀——嘀——！”
一阵刺耳的，急促的警报声，突然从它的身体内部，响彻了整个控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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