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的阳光普照,却并非照进所有角落都温暖和煦。规则的剧变如同惊涛骇浪,席卷过后,总有一些沉渣泛起,一些暗礁显露。
仙界,合欢宗新修缮的“清心堂”内,气氛凝重。
不再是昔日情丝旖旎、幻境迷离的合欢妙境,清心堂以素雅的灵竹为材,布置简洁,空气中弥漫着宁神静气的檀香与草药混合的气息。堂内盘坐着数十名合欢宗弟子,男女皆有,他们并非在修炼情丝秘法,而是在…戒断。
凌瑶端坐主位,冰蓝的眸子沉静如水,周身散发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引导之力。她身边,几位擅长精神安抚与医道药理的长老,正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弟子们运转新推行的《清心守真诀》,试图抚平他们灵魂深处因规则剧变而产生的剧烈波动。
“运转周天,意守丹田,情丝如云,任其聚散,不执不迷…” 凌瑶的声音清冷而稳定,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寂静的堂内。
然而,并非所有弟子都能平静接受。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打破了宁静!一名面容姣好、但此刻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的女弟子猛地捂住头,身体剧烈颤抖!她周身逸散出混乱的粉紫色光点,如同失控的萤火虫,那是被新规则强行剥离、却尚未被完全净化的沉沦情劫残留!
“师姐…我…我好难受…” 她声音带着哭腔,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与空虚,“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以前…以前只要想着他…哪怕是痛…也是…也是充实的啊!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自由’…好冷…好可怕!”
“静心!那是沉沦的余毒!非真实之爱!” 一名长老立刻上前,手中清心符箓亮起微光,试图压制她的混乱。
“不!你们不懂!” 另一名男弟子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情绪激动,“什么余毒?!那是力量!是捷径!蛛母…蛛母在的时候,虽然痛苦,但沉沦越深,修为涨得越快!现在呢?这什么狗屁《清心守真诀》!慢得像蜗牛爬!还要我们‘尊重’?‘自由选择’?这根本就是断了我们的道途!” 他指着堂外澄澈却显得“寡淡”的天空,声音充满了怨愤。
“对!凭什么要我们戒掉?这新规则就是枷锁!”
“没有情劫的痛,哪来修为的甜?天道不公!”
“什么真爱以尊重为前提?虚伪!爱就是要占有!要炽热!要痛彻心扉!”
越来越多的弟子被引动情绪,压抑的怨气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在清心堂内弥漫开来。他们习惯了情劫带来的捷径与扭曲的快感,习惯了在痛苦沉沦中攫取力量。新规则剥夺了他们依赖的“毒药”,却没有立刻给予足够强大的替代品(如高效的新功法或足够的心境引导),巨大的失落、迷茫、以及对力量倒退的恐惧,化作了对新秩序的抗拒与怨毒。
凌瑶冰蓝的眸子扫过这些激动、痛苦、甚至有些狰狞的面孔,心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她理解这种“戒断反应”的剧烈,如同凡人戒断罂粟。但她更清楚,沉溺于虚假的力量,终将走向毁灭。新规则给予的,是更长久、更稳固的道基。
“力量…源于…本心…与…清醒…”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云网信念之力,如同定海神针,压向混乱的波动,“沉沦…之‘力’…如同…饮鸩…止渴…终将…反噬…己身…”
“新法…虽缓…却…根基…稳固…乃…通天…正道…”
“尔等…此刻…之‘痛’…是…剥离…沉疴…之…必经…”
她的声音带着强大的安抚与说服力,配合着长老们的符箓引导,勉强将堂内的骚动压制下去。但那些弟子眼中的怨愤与迷茫,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强行压下,如同暂时休眠的火山。
凌瑶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合欢宗因其功法特性,感受最为直接强烈,但类似的“戒断反应”和规则不适,必然在仙界各处以不同的形式悄然滋生。新世界的基石下,暗流已然涌动。
与此同时,仙界某处,一座名为“忘忧”的修士坊市。
劫后余生的坊市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甚至更加繁华。丹药铺、法器阁、灵材摊前人头攒动,谈论着新规则下的种种便利——惑心术法失效,交易欺诈减少,道侣间少了猜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在坊市深处,一间不起眼的、挂着“古法秘术·答疑解惑”幌子的阴暗小铺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几个穿着普通、眼神却带着几分焦虑和偏执的修士,正围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闪烁的老者。老者修为不高,却有一张极其善于蛊惑人心的嘴。
“…诸位道友,难道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山羊胡老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蛛母肆虐时,虽然凶险,但好歹…有迹可循!情劫虽苦,却是我们熟悉的晋升阶梯!可如今呢?这新规则…‘反诈’?‘尊重’?听起来好听!可它把一切都打乱了!”
他扫视着听众们开始变得认同和不安的脸,继续煽风点火:“你们看看自己的修为!是不是感觉停滞不前?甚至…隐隐有倒退的迹象?再看看这坊市!看似公平了,但那些真正能快速提升修为的‘古法’‘秘术’,是不是都销声匿迹了?为什么?因为都被这‘反诈’规则给禁了!它禁的不是骗术,它禁的是我们变强的‘捷径’!”
“是啊!我的‘噬情秘法’昨天运转时,突然就被一股力量反噬,差点伤了根基!” 一个面容阴鸷的修士愤愤不平。
“还有双修!以前靠些小手段,事半功倍!现在?讲究什么‘尊重’‘自愿’,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另一个女修抱怨道。
“我总觉得…这新规则来得太突然,太霸道!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掐断了我们熟悉的道路!” 有人附和。
山羊胡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诸位可曾想过…这一切的源头?那柄突然出现的剑?那个…据说彻底消散的存在?”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用充满蛊惑和恶意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吐出精心编织的谎言:
“老夫…遍查古籍…结合…蛛母覆灭时…残留的…一丝…怨念…感应…”
“终于…发现…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那…所谓…的…救世者…那…引动…新规则的…存在…”
“根本…不是…什么…英雄!”
“她是…灾星——!!!”
“灾星?!” 围着的修士们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充满了震惊与…一种被点醒般的“恍然”!
“没错!灾星!” 山羊胡老者斩钉截铁,唾沫横飞,“正是她的出现!她的所作所为!才引来了蛛母最后的疯狂报复!才导致了那场差点毁灭三界的浩劫!是她,强行改变了我们熟悉的天道规则!是她,让我们失去了快速变强的途径!是她,带来了这所谓的‘反诈’枷锁!如今她看似消散了,但她的‘诅咒’却留了下来,化作了这禁锢我们的新规则!她才是这一切混乱与痛苦的根源!我们修为停滞、道途受阻,都是拜她所赐!她,是祸乱三界的灾星!”
这恶毒的谣言,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这些本就因“戒断反应”而充满怨气和迷茫的修士!它完美地将他们个人的不适与力量焦虑,归咎于一个被遗忘的、无法反驳的“替罪羊”!为他们对新规则的抗拒,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宣泄口!
“灾星…原来如此!”
“我就说!怎么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是她害了我们!”
“这该死的规则!这该死的灾星留下的诅咒!”
愤怒、怨恨、恐惧的情绪在阴暗的小铺内发酵、蔓延。山羊胡老者看着眼前被煽动起来的修士,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散播谣言,制造恐慌,利用人心弱点…这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骗局”之一。而他,嗅到了在新规则夹缝中,属于他的“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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