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苏醒与低语
暴雨依旧肆虐，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阳歌顾不得其他，一把将昏迷不醒、浑身冰凉的岩灵抱起，嘶哑着对左右吼道：“快！抬上他们！全部带回营地！叫巫医！快！”
他的声音在雷声中几乎被撕裂，但那其中的急切和不容置疑，让战士们瞬间行动起来。他们七手八脚地将岩灵和那几个同样昏迷的黑白纹部落战士抬起，艰难地冲过泥泞的场地，奔向最近的可避雨的石屋——那里已被临时改为医疗所。
阳歌小心翼翼地将岩灵放在铺着干燥软草的兽皮上，火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嘴唇泛着青紫色。她身上的兽皮衣物多处撕裂，露出下面已经泡得发白、却依旧狰狞的伤口，有擦伤，有撞伤，最可怕的是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边缘不规则，仿佛被什么巨力强行撕开，虽然经过了简单的捆扎止血（似乎是黑白纹部落做的），但依旧在不断渗出血水，混着雨水，触目惊心。
“巫！巫呢！”阳歌心急如焚，握着岩灵冰冷的手，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巫很快赶来了，他甚至来不及擦拭脸上的雨水，立刻俯身检查岩灵的伤势。他的手指苍老却稳定，轻轻按压伤口周围，翻开眼睑查看，侧耳倾听呼吸。
“失血过多，寒气入体，还有内伤…”巫的眉头紧紧锁起，“很危险。但…生命之火还未熄灭。”他立刻指挥闻讯赶来的、略懂草药和包扎的妇女，“快！取最好的止血粉和退烧草药！烧热水！要滚烫的！再拿干净的软皮和绷带来！”
整个医疗所立刻忙碌起来。阳歌被暂时请到一旁，他死死盯着巫和妇女们忙碌的身影，每一次看到她们擦拭伤口涌出的鲜血，他的心都跟着抽搐一下。他的拳头紧握，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的旧伤之中，渗出的鲜血滴落在泥土里，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另一边地上躺着的几个黑白纹战士。巫也分派人手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和包扎。他们的情况同样糟糕，个个带伤，那个高大的头领伤势最重，胸口的爪痕几乎见骨，呼吸如同破风箱。
阳歌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矛盾。这些人是敌是友？他们为何要救岩灵？他们自己又遭遇了什么？那个头领敲击栅栏时眼中的恳求，不像伪装。但西北山林的恐怖经历，让他无法轻易信任。
时间在压抑的忙碌和屋外狂暴的雨声中一点点流逝。天快亮时，雨势终于渐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经过巫和妇女们竭尽全力的救治，岩灵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血止住了，伤口被清洗后敷上了厚厚的药膏并重新包扎，滚烫的草药汤也被一点点灌了进去。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稍微有力了一些。
阳歌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用温水浸湿的软布，一点点擦拭她脸上和手上的泥污和血渍，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岩灵的长睫毛忽然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阳歌的心猛地一跳，几乎屏住了呼吸，凑近她苍白的嘴唇。
“岩灵？岩灵？能听见我吗？”他的声音沙哑而急切，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
岩灵的眉头痛苦地蹙紧，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细缝。眼神 initially 涣散而无焦距，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阳…歌…？”她微弱的气息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是我！是我！”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阳歌的疲惫，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你回来了！你安全了！”
岩灵的目光逐渐聚焦，看清了阳歌焦虑而疲惫的面容，似乎确认了自己真的回到了部落。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安心，但随即被更强烈的痛苦和恐惧所覆盖。
“黑…黑森林…”她艰难地喘息着，试图说话，“巨…巨兽巢…不是…不是一只…是…是一群…”
一群？！阳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头就已经让部落险些毁灭，一群？
“还有…那些…黑白纹…”岩灵的声音断断续续，极其虚弱，“他们…不是…敌人…他们…守护…也在…逃避…”
守护？逃避？阳歌听得更加困惑。
“水…水…”岩灵似乎渴得厉害。
阳歌连忙小心地扶起她一点，将温水一点点喂给她。
喝了几口水，岩灵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但眼神中的恐惧丝毫未减：“巨兽…它们…在…醒来…被…被血腥味…和…战争…惊醒…它们…要…要出来了…”
这句话，如同最寒冷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阳歌的心脏！
西北山林的恐怖巨兽，不止一头，而且因为持续的血腥冲突和杀戮，正在被大规模惊醒？将要离开巢穴，向外扩张？
这意味着，不仅仅是他们的部落，整个区域，包括白纹部落、鱼牙部落，甚至更遥远的地方，都可能面临一场来自远古的、毁灭性的灾难！
“还有…水…”岩灵再次虚弱地恳求，她的意识似乎又开始模糊，“鱼牙…鳄…要来了…很快…小心…水…和水下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再次陷入昏迷之中。但最后那句“小心水和水下的”，却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深深烙印在阳歌的脑海中。
阳歌轻轻将她放平，盖好兽皮，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岩灵带来的情报，信息量巨大且极其致命，彻底颠覆了他对当前局势的认知。
最大的威胁，或许不再是水上联军，而是那即将从西北黑森林中蜂拥而出的、成群的史前巨兽！而水上联军，反而可能成了即将被巨兽浪潮冲击的前哨？
那些拼死送来岩灵的黑白纹部落，他们所谓的“守护”和“逃避”，是否与此有关？他们是否知道更多内情？
阳歌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另一边依旧昏迷的黑白纹头领。这个人，必须救活！他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他大步走到那个头领身边，对负责照看的妇女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用最好的药！”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浑身湿透的哨兵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恐：“首领！河面！河面不对劲！水位涨得太快了！而且…水里好像有东西！很多很大的黑影在下面游！”
屋漏偏逢连夜雨！水上联军还没到，洪水和水下的怪异却率先来了！
岩灵昏迷前的警告——“小心水和水下的”——如同警钟在阳歌脑中疯狂敲响！
他冲出石屋，望向开始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下，那条已然变得汹涌狂暴、浑浊不堪的大河。水面之下，无数不祥的阴影正在汇聚，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被洪水从下游驱赶而来，或者…是被更可怕的东西，从深水中惊出！
危机，从未如此刻般迫近和复杂。陆上的巨兽，水下的怪影，人类的战争…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要在这黎明时分，彻底爆发！
（第四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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