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卷三终章：坚壁清野
东南方向升起的滚滚烟尘，如同死神的披风，遮天蔽日，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缓缓向部落逼近。大地开始传来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那是大量人员行进才能带来的震动。
泽部落的大军，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了望塔上，阳歌极目远眺，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来的军队规模远超想象，粗略看去，恐怕有三百人以上，甚至可能达到五百！他们队形严整，分工明确：前排是手持长矛和镶木大盾的步兵，中间是弓箭手，甚至还能看到几十名骑着某种类似巨蜥般驯化生物的骑兵在两侧游弋！队伍后方，还有人力拖拽着的、类似简易投石车或巨弩的器械！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组织严密、兼具远程和机动力量的军队！其文明程度和战斗力，完全碾压了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
“稳住！各就各位！没有命令，不准攻击！”阳歌的声音通过号角手传遍防线。面对如此强敌，任何贸然行动都是致命的。
部落战士们紧握着武器，手心全是冷汗，但没有人后退。身后就是他们的家园，退无可退。
泽部落大军在距离部落防线一里外停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布置工事，丝毫没有急于进攻的样子。显然，他们的指挥官经验老道，打算先站稳脚跟，消耗守军士气，再利用器械优势慢慢碾碎防线。
这种沉稳，反而给了阳歌更大的压力。
“不能让他们舒服地立足！”阳歌对獠和岩灵说道，“今晚，组织一次夜袭，目标他们的攻城器械和粮草！不求杀伤多少，烧掉就行！”
“我去！”獠立刻请命。
“不，这次我亲自带龙牙卫队去。”阳歌摇头，“你需要留守指挥防御。岩灵，你和我一起。”
夜幕降临。阳歌和岩灵带领二十名最精锐的龙牙卫队战士，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摸向泽部落的营地。
泽部落的营地警戒森严，巡逻队交叉往复。但龙牙卫队装备了青铜武器，行动迅捷，配合默契。阳歌和岩灵更是身手不凡。
他们避开正面，从侧翼寻找漏洞。岩灵用吹箭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几个暗哨。小队如同匕首般插入营地边缘，很快找到了堆放木材和疑似粮草的区域，以及正在组装的那些攻城器械！
“动手！”阳歌低喝。
战士们立刻将带来的火油罐泼洒出去，点燃火折子！
然而，就在火光即将燃起的瞬间，营地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喊杀声四起！
“有埋伏！”阳歌心头一凛！泽部落果然防备严密！
“撤！”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但退路已经被截断！大量的泽部落战士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为首的正是那名泽巡使，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
“就知道你们会来！抓住他们！尤其是那个首领！”泽巡使用土语大吼。
一场惨烈的突围战瞬间爆发！龙牙卫队战士奋力拼杀，青铜武器在近战中依然占据优势，不断有泽部落战士倒下。但对方人数太多，而且装备不弱，配合有序。
阳歌和岩灵背靠背，如同磐石，抵挡着潮水般的攻击。“初啼”短剑划过道道寒光，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蓬血雨。岩灵的骨矛神出鬼没，专门攻击敌人要害。
但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死！
“跟我冲！”阳歌看准一个方向，猛地发力，如同尖刀般向前突进！战士们紧随其后，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眼看就要冲出营地，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袭来！是泽部落的弓箭手齐射！
“小心！”岩灵猛地将阳歌扑倒！
噗噗噗！箭矢密集落下！几名龙牙战士惨叫着中箭倒地。
阳歌感到肩头一痛，也被一支箭矢擦过，鲜血直流。他回头一看，只见岩灵为了推开他，动作慢了一瞬，小腿被一支箭矢狠狠射穿！
“岩灵！”阳歌目眦欲裂！
“别管我！快走！”岩灵咬牙拔出箭矢，鲜血喷涌，却依旧挥舞骨矛逼退靠近的敌人。
阳歌怎么可能放弃她！他怒吼一声，一把将岩灵背起，单手挥剑，继续疯狂冲杀！龙牙卫队剩余的战士也红了眼，拼死掩护。
最终，在付出近半伤亡的代价后，阳歌终于带着重伤的岩灵和残余的战士，狼狈不堪地逃回了部落防线。夜袭彻底失败。
看着重伤昏迷的岩灵，看着牺牲战士的遗体，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愤怒涌上阳歌心头。泽部落的强大和难缠，远超预估。
第二天，泽部落并没有立刻发动总攻。而是不急不慢地继续组装他们的攻城器械——那是几种类似巨弩和抛石机的组合，虽然简陋，但威力足以威胁到部落的栅栏和箭塔。
同时，他们派出了小队，开始砍伐周围的树木，清除障碍，为进攻做准备。
阳歌站在了望台上，看着对方从容不迫的动作，心情沉重。他知道，当对方准备完毕，那就是雷霆万钧的总攻。部落的防线，恐怕很难抵挡那种强度的攻击。
必须改变策略。
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坚壁清野，诱敌深入。
他下令：放弃最外围的部分防线，尤其是那些难以防守、容易被器械攻击的区域。将兵力收缩到第二道、更加坚固险要的防线后。同时在放弃的区域，大量布置陷阱、火油和烟雾罐。
他要让泽部落每前进一步，都付出鲜血的代价。他要将这场防御战，变成一场消耗战、绞肉战。
他要让泽部落每前进一步，都付出鲜血的代价。他要将这场防御战，变成一场消耗战、绞肉战。
“放弃外围？”獠听到这个命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我们之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守住才是胜利。”阳歌声音冰冷，“外围工事在他们的攻城器械面前，只会成为我们的坟墓。把他们放进来，拉长他们的补给线，让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用血来填平每一寸土地！”
这是一个痛苦而果断的决定。意味着之前为了修建外围工事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很大程度上被舍弃了。但这也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
命令被执行下去。战士们默默地从部分外围箭塔和栅栏后撤出，退守到以祭坛和山洞为核心的第二道、依托更复杂地形修建的防线。同时，工兵们疯狂地在放弃的区域布设各种陷阱：淬毒的尖桩、伪装巧妙的陷坑、连接着滚木礌石的触发机关、以及大量隐藏的火油罐和昏睡苔包。
泽部落很快发现了守军的后撤。他们的指挥官（并非之前的泽巡使，而是一名更加沉稳的老将）并没有急于冒进，而是派出小队谨慎地占领了空出的工事，仔细检查，排除陷阱。
然而，阳歌布置的陷阱并非那么容易破解。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从外围区域传来，泽部落为他们的“胜利”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推进速度被大大延缓。
几天后，泽部落的攻城器械终于组装完毕。数台简陋但威力巨大的投石车被推上前线，在盾牌的掩护下，开始向部落的内层防线抛射巨石！
轰！轰！轰！
沉重的石块砸在加固过的木墙和石垒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木屑碎石纷飞！防线剧烈摇晃，守军被震得东倒西歪，伤亡开始出现。
撼山弩奋力还击，石弹和火油罐砸向对方的器械阵地，成功点燃了一台投石车，但对方数量更多，火力上逐渐被压制。
更可怕的是，那种巨弩（类似床弩）发射出的粗大箭矢，威力惊人，能轻易穿透木墙，将后面的战士钉死在地上！
防御战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每一天，防线都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每一刻都有战士在巨石和弩箭下牺牲。医疗所人满为患，药材快速消耗。
阳歌身先士卒，到处救火，指挥反击，嗓子早已喊得嘶哑。看着不断增加的伤亡和逐渐破损的工事，他的心在滴血。岩灵重伤未愈，只能躺在山洞里干着急，听着外面的轰鸣声和喊杀声，指甲深深掐入手心。
部落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就在内层防线岌岌可危，几乎要被突破之际，外出求援的信使终于带回了消息——但不是好消息。
信使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黑石部落…他们也遭到了攻击！是…是白纹部落的残部，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西北边，和一群发狂的野兽一起…黑石部落自身难保…无法来援…”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部落真正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然而，就在这至暗时刻，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负责监控后方山林的斥候，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首领！后方！山林里！好多…好多的黑石部落的人！拖家带口…朝我们这边来了！鸦祭骨也在！他们好像…是被赶出来的！”
阳歌一愣，立刻冲到营地后方。只见从西北山林中，果然涌出了大批黑石部落的民众，男女老幼都有，个个狼狈不堪，脸上带着惊恐和疲惫。为首的正是鸦祭骨和几名伤痕累累的战士。
“怎么回事？”阳歌急忙迎上去。
鸦祭骨看到阳歌，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用极其简短的手势和词语告知：白纹残部勾结并驱使部分失控的巨兽，突袭了黑石部落的洞穴。洞穴失守，他们被迫撤离。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阳歌部落。
祸不单行！但危机关头，这也是一股力量！
阳歌看着这群同样被逼入绝境的、骁勇善战的山林战士，又看了看前方岌岌可危的防线，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形成。
他没有时间犹豫。
“打开后门！放他们进来！分发武器！”阳歌果断下令，“鸦祭骨！让你的战士，熟悉山林和潜行的战士，跟我来！我们有办法，让泽部落的‘洪水’，尝尝山林的怒火！”
绝境之下，两个被不同敌人逼到墙角的部落，终于彻底地将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阳歌要利用黑石部落战士的山林特长，执行一个极其冒险的反击计划——绕过正面战场，潜入泽部落大军侧后，袭击其指挥部和……那些致命的攻城器械！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整个部落的存亡。
阳歌看着新加入的、眼神凶狠而绝望的黑石战士，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疲惫却坚定的族人。
“为了家园！”
“为了复仇！”
两种语言，同一个意思。
反击的号角，在绝望中，悄然吹响。
第三卷《拓土开疆》，在血火、绝望、联盟与反击的号角声中，落下帷幕。部落的疆域并未扩大，但在生存的考验和强敌的压迫下，内部的整合、技术的进步、以及与外部的联盟关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化和拓展。真正的“开疆”，或许不在于土地，而在于文明的生命力与韧性的边界。
更大的风暴和机遇，将在第四卷中等待着他们。
（第六十章完，第三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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