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黄的芽尖顶破薄土时，慕容雪正坐在葡萄架下绣帕子。刘瞎子留下的旧帕子被她铺在竹篾绷上，半朵桃花的针脚已经磨得发虚，她拈着粉线，正想补全那另一半，线却在指尖打了个结。
“手笨了吧？”林澈端着新蒸的米糕过来，把盘子往石桌上一放，热气腾得帕子上的桃花仿佛活了过来。“我看虎娃他娘绣东西，线都在指尖绕三圈才穿针，你试试？”
慕容雪瞪他一眼，却真的学着绕了绕线。针尖刺破布面时，她忽然“呀”了一声——线没走准，竟在桃花旁绣出个歪歪扭扭的小点，像颗没长圆的草莓籽。
“挺好，”林澈拿起帕子端详，“像咱们窑里烧出来的‘泪痣’，独一无二。”他忽然压低声音，“刘瞎子说，当年陶家姑娘绣帕子，总爱故意绣错一针，说这样才显得是亲手做的，不是机器织的。”
慕容雪的脸颊热起来，把帕子往怀里一揣：“就你知道得多。”转身去看院角的草莓苗，芽尖又长高了些，嫩黄里透出点新绿，像撒了把碎翡翠。
林澈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攥着块米糕：“刘爷爷今早说要回镇上，我留他再住几天，他说‘年轻人的日子该自己过’。”他把米糕递到她嘴边，“还说这帕子上的桃花，得咱们一起绣才完整。”
她咬了口米糕，清甜混着阳光的味道。远处传来虎娃的喊声，小家伙举着个陶碗跑进来，碗里盛着几颗红草莓：“娘让我送来的！说给雪姐姐绣帕子当样子！”
草莓的甜香漫过来，慕容雪忽然有了主意。她捡起颗最红的，往帕子空白处轻轻一按，果汁在布上晕出个浅红的圆，像朵迷你的小桃花。“这样补，算不算偷巧？”她抬头问林澈，眼里闪着光。
林澈没说话，只拿起另一颗草莓，往那圆旁边又按了一个，两个红圆挨在一起，倒像对相依的果子。“这样才好，”他笑，“像咱们院角的苗，总得两棵长在一处才热闹。”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叶，在帕子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慕容雪补完最后一针时，帕上的桃花已经完整了，旁边的草莓印被她用金线勾了边，倒比真草莓还鲜活。林澈蹲在旁边看，忽然指着帕角：“这里还能绣点什么？”
“绣你的名字？”她故意逗他。
“别，”他挠挠头，“绣栗栗吧，它总蹲在旁边看你绣，也算个见证。”
正说着，栗栗果然从柴房窜出来，跳上石桌，尾巴扫过帕子，沾了点粉线的线头。慕容雪笑着按住它，用褐色线在帕角绣了个小小的猫爪印，针脚浅浅的，像它踩在雪上的脚印。
傍晚收帕子时，慕容雪把它叠成小方块，放进那个刻着“雪”字的储物罐里。林澈见了，也把自己磨好的一把小银刀放进去——刀鞘上的“护”字被他用细砂纸磨得发亮。
“这样，”他说，“帕子有了归宿，刀也有了牵挂。”
月光爬上陶罐时，院角的草莓苗又长高了些。慕容雪躺在床上，听着林澈在灶房熬草莓酱的动静，陶锅“咕嘟”作响，甜香从窗缝钻进来，缠着帕子上的桃花香，把夜熏得暖暖的。她忽然想起刘瞎子临走时说的话：“日子就像绣帕子，针脚歪了不怕，只要线是暖的，总能绣出自己的花。”
罐子里的银刀和帕子挨在一起，像两个守着秘密的伙伴。窗外的虫鸣渐渐轻了，只有草莓酱的甜香，还在空气里慢慢荡，像在数着帕上桃花的针脚，一针，一线，都是踏实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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