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宫，养心殿。
当今圣上正在批阅奏折，大太监戴权悄无声息地侍立一旁。殿内檀香袅袅，一片肃穆。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和喧哗。
“陛下！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
“陛下！臣等冤屈啊！”
只见以贾赦、贾珍为首，后面跟着贾政，几位贾府男丁穿着朝服，涕泪横流，跌跌撞撞地扑进殿内，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哭得好不凄惨。
皇帝眉头微皱，放下朱笔，沉声道：“堂下何人喧哗？贾爱卿，你们这是做什么？”
贾赦抬起头，老泪纵横，声音嘶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陛下！臣等……臣等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惊扰圣驾！求陛下为老臣，为我贾府满门女眷做主啊！”
贾珍更是捶打着金砖地面，哭嚎道：“陛下！雍亲王殿下……殿下他……他欺人太甚啊！”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芒，面上却露出不悦：“哦？钰儿？他又闯什么祸了？” 语气带着一种父亲对顽劣孩子的无奈，但细听之下，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
贾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控诉：“前日，雍亲王殿下突然驾临寒舍，臣等自是扫榻相迎，不敢有丝毫怠慢。谁知……谁知殿下他……
他竟在荣庆堂上，当着臣母与一众内眷的面，对臣那外甥女黛玉、客居的薛家侄女宝钗，以及臣的侄女探春，口出……口出狂言啊！”
“何种狂言？”皇帝声音平稳。
贾珍抢着回答，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殿下他……他指着宝钗、探春两个丫头，说……说‘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我要带走玩！’还……
还当场向臣祖母索要，说要带回王府去！陛下！臣等虽不才，也是敕造国公之后，府中女儿皆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岂能……
岂能被人当做玩物一般讨要？！此事若传扬出去，她们两个女孩儿，除了三尺白绫抑或青灯古佛，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我贾、薛两家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搁啊！陛下——！”
贾政也伏地泣道：“臣教女无方，致使家门蒙羞，然王爷此言，实乃……实乃诛心之论！求陛下明鉴！”
一时间，养心殿内哭声震天，仿佛贾府真的遭到了灭顶之灾。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等他们的哭声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臣母及在场诸多女眷皆可作证！绝无半句虚言！”贾赦赌咒发誓。
皇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案。殿内只剩下贾赦等人压抑的抽泣声。
忽然，皇帝猛地一拍龙案！
“砰！”
一声巨响，吓得贾赦几人浑身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
“岂有此理！”皇帝脸上涌起一股“怒意”，龙目含威，
“赵钰这个逆子！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他看向戴权，厉声道：“戴权！即刻去雍亲王府，传朕口谕！将那个混账东西给朕拎进宫来！朕倒要问问，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老奴遵旨！”戴权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贾赦几人心中窃喜，看来陛下是真的动怒了！
成了！陛下震怒，这下看那傻子王爷如何收场！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钰跟着戴权溜溜达达地走进了养心殿。
他脸上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进来时还好奇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眼睛红肿的贾赦几人。
“儿臣给父皇请安！”他随意地行了个礼，然后问道，“父皇，你找儿臣有什么事啊？我正准备去西郊马场玩呢。”
皇帝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似乎更不打一处来，抓起手边的一本奏折就砸了过去：
“玩！你就知道玩！朕问你，你前日去贾府，都干了什么好事？！”
赵钰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没干什么啊？就去看了看老太太，还有那个剥橘子的姐姐。哦，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指着贾赦几人，理直气壮地说：
“父皇，他们家的姐姐都很好看！尤其是薛姐姐，探春姐姐！我跟老太太说要带她们回王府玩，她们还不乐意！小气！”
他这话一出，等于坐实了贾赦等人的控诉。
贾赦几人立刻又哭嚎起来：“陛下！您听听！您听听啊！”
“闭嘴！”皇帝呵斥了贾赦等人一声，然后瞪着赵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混账东西！国公府的小姐，是你能随便讨要的吗？！你还当是街市上买小猫小狗呢？！朕平日里就是太纵容你了，才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
赵钰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嘴上还不服软：
“可是……可是她们真的很好看嘛……放在王府里天天看着，多养眼啊……我又没想欺负她们……”
“还敢狡辩！”皇帝“勃然大怒”，“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轻重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传朕旨意！雍亲王赵钰，行为失检，冲撞勋贵，有辱天家体统！着，罚俸一年，于王府禁足半月，静思己过！并亲自撰写悔过书，向贾府赔罪！钦此！”
这道旨意，听起来惩罚颇重。
罚俸、禁足、写悔过书、赔罪，面子里子似乎都照顾到了。
贾赦几人一听，心中大石落地，虽然觉得禁足半月有点轻，但能让一位亲王罚俸禁足并赔罪，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足以挽回贾府的颜面。
他们连忙叩首：“陛下圣明！谢陛下为老臣做主！”
赵钰撇撇嘴，似乎对惩罚很不满，但在皇帝“严厉”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躬身：
“儿臣……领旨。”
“滚回去闭门思过！悔过书不写好，不准出府门一步！”皇帝“余怒未消”地挥挥手。
“哦。”赵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经过贾赦几人身边时，还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小气，几个姐姐都舍不得……”
贾赦几人听得清清楚楚，差点没背过气去，但此刻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待赵钰和感恩戴德的贾赦等人都退出养心殿后，殿内恢复了平静。
皇帝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戴权小心翼翼地奉上新茶，轻声道：“陛下，王爷他……”
皇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淡淡道：“钰儿这孩子，‘傻’得倒是挺是时候。”
戴权心领神会，不敢接话。
皇帝抿了口茶，目光深邃：“贾家……呵。朕的儿子，就算真是个傻子，也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哭哭啼啼。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微冷：“钰儿这般胡闹，倒是替朕……又试出了一些人的成色。传旨申饬，禁足罚俸，这面子，朕给了。里子……那就各凭本事吧。”
太子那边，最近是不是太安静了？不过钰儿这把火，烧得不错。这潭水，越浑才越好。
殿外，阳光正好。
赵钰慢悠悠地往宫外走，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不情愿。
罚俸？本王不缺那点银子。禁足？正好在府里‘好好’准备给太子哥哥的大礼。
悔过书？呵呵，保证让贾府看了‘终身难忘’。父皇这申饬……来得真是恰到好处啊。
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情愉悦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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