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23:00，杯户码头4号仓库。 海雾比上一次更浓，咸湿的空气黏腻而冰冷，能见度极低，只有仓库门口那盏昏黄的水银灯在雾气中挣扎，投下模糊不清的光晕。
周长安先到一步，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装束，靠在琴酒那辆保时捷356A的车门上，看着浓雾深处。车内，伏特加像一座沉默的铁塔。
很快，另一道身影穿透浓雾走来。诸葛故里穿着深色冲锋衣，左手依旧打着石膏，右手插在口袋里，步伐沉稳，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警惕与打量，完美扮演着一个刚刚接触核心圈子的新人。
他走到周长安身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仓库门吱呀一声打开，琴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银色的长发在昏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绿色的瞳孔如同毒蛇，先是扫过周长安，然后锐利地盯在诸葛故里身上，上下审视着，毫不掩饰其中的怀疑与冰冷。
“进来。”他吐出两个字，转身走进仓库。
周长安和诸葛故里跟上。仓库内部和上次来时变化不大，只是中间空地上放着一个被黑布罩住的笼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躁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朗姆并不在场，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他那双机械义眼的视线——他必然通过某种方式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琴酒走到笼子前，猛地扯下黑布！
笼子里关着的，竟是一个被绑住双手、堵住嘴巴、满脸惊恐的男人！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身上有明显的伤痕，显然之前已经受过折磨。
周长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认得这个人——浅井太郎，组织的一个中层资金调度员，因为涉嫌贪污组织资金并可能向警方泄密而被列为“老鼠”。但据她所知，证据并不充分。
琴酒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五粮液，这是你的‘见面礼’。”他扔给诸葛故里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处理掉他，证明你的价值，还有你的……干净。”
最简单的忠诚测试，也是最血腥的。朗姆和琴酒要看的，不仅是诸葛故里的胆量，更是他是否真的与任何官方机构无关。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很难如此近距离地处决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使那是个“罪人”。
诸葛故里接住枪，手感冰凉沉重。他看了一眼笼子里那个瑟瑟发抖、发出呜呜声的男人，又看向琴酒，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挣扎，表演得无懈可击。
“怎么？下不了手？”琴酒的声音带着嘲讽和压迫，“还是说，你的手，只适合弹琴演戏？”
周长安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心中却飞速权衡。她不能替诸葛故里解围，否则会引来更大的怀疑。这一切，必须由他自己应对。
诸葛故里沉默了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打破了仓库里凝重的气氛，也让琴酒的目光更加锐利。
“只是觉得有点意外，”诸葛故里把玩着手里的枪，动作看似生疏，却微妙地保持着随时可以击发的姿势，“我以为组织的‘面试’会更……有技术含量一点。毕竟，枪毙一只吱吱叫的老鼠，连伏特加都能做得很好，不是吗？”
伏特加在一旁不满地哼了一声。
琴酒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诸葛故里抬起眼，那双桃花眼里再无犹豫，只剩下冰冷的锐利，“比起处理这种板上钉钉的废物，我更擅长找出那些真正隐藏得很深的‘老鼠’。比如，故意放走苏格兰的……或者，在港口任务中动了手脚的。”
他的话如同冰锥，骤然刺向周长安和琴酒之间那根紧绷的弦！
周长安的心猛地一提，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琴酒的杀气瞬间暴涨，手按向了伯莱塔！
“你什么意思？”琴酒的声音危险至极。
“字面意思。”诸葛故里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琴酒大人，您不觉得最近几次失误都太巧合了吗？或许，真正需要被‘考察’的，另有其人。而我，或许可以帮您和朗姆先生……看清楚一点。”
他以攻代守，将矛头间接引向琴酒最近的失利和周长安的可疑之处，巧妙地转移了焦点，并展示了自己的价值——他并非只是一个打手，而是一个潜在的、有用的怀疑者和分析者。
仓库内陷入死寂，只有笼中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浓雾似乎也渗透了进来，缠绕在几人之间。
良久，琴酒按着枪的手缓缓松开，发出一声冰冷的低笑：“有意思。五粮液……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他没有再逼诸葛故里开枪，而是对伏特加挥了挥手。伏特加上前，毫不犹豫地举枪对准笼子——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过后，仓库重归死寂。
琴酒看着诸葛故里，语气不明：“你的‘价值’，我暂时看到了。朗姆先生也会看到。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也记住……”他的目光扫过周长安，最后回到诸葛故里身上，“如果你的怀疑是错的，或者你本身就有问题，下场会比他惨烈百倍。”
说完，他转身走向保时捷。
诸葛故里将手枪扔还给伏特加，语气平静：“随时恭候查验。”
周长安悬着的心稍稍落下。诸葛故里用一场大胆的心理博弈，暂时通过了这场血腥的“面试”。
保时捷的引擎声消失在浓雾中。周长安和诸葛故里站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走吧。”周长安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诸葛故里看着琴酒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这只是开始。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知道。”周长安转身，走入浓雾，“但我们别无选择。”
两人的身影逐渐被海雾吞没，身后是冰冷的死亡和更深沉的黑暗。淬火的刀刃已然出鞘，未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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