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的秋天,总带着点慵懒的暖意。枇杷树的叶子开始泛黄,却依旧浓密,像一把撑开的大伞,遮住半个院子。魏无羡搬了张躺椅放在树下,手里摇着蒲扇,看着蓝忘机在不远处翻晒草药——是温宁从南疆寄来的,说是能安神养心,专治他偶尔的失眠。
“含光君,歇会儿呗。”魏无羡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草药晒不坏,别累着。”
蓝忘机直起身,额角沁着薄汗,阳光照在上面,像撒了层碎金。他走过来坐下,接过魏无羡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快晒好了。”
“急什么?”魏无羡凑近,替他擦了擦汗,指尖故意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反正冬天还早,有的是时间慢慢弄。”
蓝忘机抓住他作乱的手,握在掌心,没说话,只是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甜得人心里发暖。
这些日子,江湖格外平静。聂怀桑偶尔会寄来新话本,封面印着“夷陵老祖与含光君携手破奇案”,看得魏无羡哭笑不得,却还是每晚缠着蓝忘机,让他念一段才肯睡。金光瑶也托人送过信,说金麟台的牡丹开了新品种,问要不要种子,魏无羡回了句“夷陵的土只适合种枇杷”,逗得对方在信里画了个哭脸。
这日午后,蓝思追带着几个蓝氏子弟来了,说是奉了蓝启仁的命,送来些过冬的棉被和衣物。孩子们都长大了些,蓝景仪比去年高了半个头,说话却还是咋咋呼呼的,一进门就喊:“魏前辈!含光君!我们带了叔父做的莲子羹,快来尝尝!”
食盒打开,清甜的香气漫开来。魏无羡舀了一勺,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竟比他当年偷喝的那碗还好喝。
“蓝老先生手艺见长啊。”魏无羡咂咂嘴,“回头我得讨讨方子。”
“叔父说了,”蓝思追笑着说,“若是魏前辈想学,他可以亲自教。”
魏无羡一愣,随即笑道:“那还是算了,我怕他越教越气,把我赶出去。”
众人都笑了起来。蓝忘机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想起多年前在云深不知处,这个少年也是这样,一边闯祸一边笑,像束永远不会熄灭的光,照亮了他清冷的岁月。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枇杷叶上,发出沙沙的响。魏无羡把躺椅搬进屋里,看着蓝忘机在灯下整理药柜——一格一格,分门别类,标签写得工工整整,都是他的笔迹。
“你说咱们像不像守着个小药铺的老夫妻?”魏无羡忽然问,靠在门框上,笑得促狭。
蓝忘机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柜的草药,认真地点了点头:“像。”
魏无羡没想到他会接话,反倒愣了一下,随即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那你是夫还是妻?”
蓝忘机手里的动作一顿,耳根泛红,半天憋出两个字:“都好。”
“哈哈,算你识相。”魏无羡笑得更欢,下巴抵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清冷的气息,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哪怕过一辈子,也不会腻。
夜里,雨还没停。魏无羡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忽然睡不着。蓝忘机察觉了,伸手揽过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又失眠了?”
“嗯。”魏无羡蹭了蹭,“想起当年在乱葬岗,也是这样的雨天,我抱着温苑,听着外面的鬼哭狼嚎,总担心第二天醒不来。”
蓝忘机收紧手臂,声音低沉而温柔:“别怕,现在有我。”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定心丸,让魏无羡瞬间安定下来。他抬头,吻了吻蓝忘机的下巴,轻声道:“我知道。”
知道他会一直在,知道再也不用独自面对风雨,知道这夷陵的小屋里,永远有一盏灯为他亮着。
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透过窗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魏无羡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在蓝忘机平稳的心跳声里,沉沉睡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乱葬岗,却不再是火光硝烟,而是漫山遍野的枇杷树,枝头挂满了橙红的果子。蓝忘机站在树下,白衣胜雪,对着他笑。他跑过去,握住对方的手,就像现在这样,温暖而安稳。
第二天清晨,魏无羡被一阵鸟鸣吵醒。他睁开眼,蓝忘机已经起身,正在窗边梳头。晨光落在他发间,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醒了?”蓝忘机回头,“早饭快好了。”
“什么好吃的?”魏无羡一骨碌爬起来,“我要吃你做的面。”
“好。”
厨房里很快飘出香气,葱花和酱油的味道混在一起,是最寻常的人间烟火,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安心。魏无羡靠在门框上,看着蓝忘机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所谓的江湖,所谓的传奇,都不及这一刻的平淡。
阳光穿过枇杷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蓝景仪他们在院子里练剑,剑光起落间,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雨后的清新,有草药的微苦,还有面汤的香气。他笑了笑,大步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蓝忘机:“面好了没?我饿了。”
蓝忘机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快了。”
岁月还长,秋去冬来,春去夏往,枇杷树会落叶,也会再发芽。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这夷陵的小屋,就永远是他们最安稳的家。
江湖或许总有风波,岁月或许总有变迁,但此刻的安宁与温暖,早已刻进骨子里,成为比任何誓言都坚定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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