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晨露总是带着草木的清芬。静室的窗开着，魏无羡趴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蓝忘机在院中练剑。避尘剑划出的寒光与初升的朝阳交织，落在他身上的光影明明灭灭，倒比任何话本都好看。
“蓝湛，你练了半个时辰了，歇会儿呗。”魏无羡撑着下巴喊，“我肩膀都不疼了，陪我下盘棋？”
蓝忘机收剑回身，额角带着薄汗，走到榻边坐下：“再养三日，方可无碍。”他拿起一旁的茶盏，递给他，“温水。”
魏无羡接过喝了一口，咂咂嘴：“还是云深不知处的水好喝，比金麟台的甜。”他眼珠一转，凑近蓝忘机，“说真的，咱们多久没好好下过棋了？上次还是在聂氏，结果被聂怀桑那家伙搅黄了。”
正说着，蓝思追端着药碗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兔子的蓝景仪。
“含光君，魏前辈，该喝药了。”蓝思追把药碗放在桌上，轻声道，“刚才收到江宗主的传讯，说他们已经平安回到云梦，念卿小姐还画了幅画，让我转交给您。”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画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个人影，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牵着兔子，旁边站着两个并肩的身影，头顶还画着一个圆圈当太阳。
魏无羡笑着接过来：“这画得不错啊，一眼就看出哪个是我。”
蓝景仪凑过来看：“哪呢哪呢？哦这个肯定是魏前辈，笑得跟偷了鸡似的。”
“去你的。”魏无羡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这叫潇洒。”
蓝忘机看着画，指尖轻轻拂过那两个并肩的人影，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意。
蓝思追放下药碗便要走，却被魏无羡叫住：“思追，你等等。上次清谈会，你跟那些世家子弟交流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敢欺负你？”
蓝思追腼腆地笑了笑：“没有，大家都很好。聂宗主还说，下次聂氏的围猎，让我也去帮忙布置阵法。”
“那挺好。”魏无羡点头，“你跟景仪都该多出去走走，总闷在云深不知处，都快成小古板了。”
蓝景仪立刻道：“我才不古板！我跟思追打算下个月去云梦玩，江宗主说让我们去尝尝他们那的莲藕排骨汤。”
“算你们有口福。”魏无羡挑眉，“记得替我多喝两碗。”
两人笑着出去了，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魏无羡喝完药，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对了蓝湛，你看这个。”
那是从温卯拐杖上拓下来的符文，魏无羡用朱砂重新描过，线条扭曲却透着诡异的力量。
蓝忘机接过细看，眉头微蹙：“此符文融合了温氏禁术与影阁秘法，若流传出去，恐生祸端。”
“所以我在想，”魏无羡坐直身子，“要不要把各家的古籍都翻出来，好好查查这些邪术的来历？万一还有漏网的记载，总得提前防备着。”
蓝忘机点头：“我已让人去整理藏书阁的古籍，稍后同去。”
藏书阁里，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魏无羡踩着梯子翻找上层的古籍，蓝忘机则在下层整理卷宗，偶尔递给他一本可能相关的书册。
“找到了！”魏无羡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你看这个，《异术考》里提过影阁的符文，说他们的初代首领曾偷学过百家术法，才创出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蓝忘机接过书，指尖划过其中一页：“这里说，影阁的术法有个破绽，遇至亲之血则破。”
“至亲之血？”魏无羡愣了愣，忽然想起江念卿砸向温卯拐杖的那块石头——小姑娘的手上被绳子勒出了血，定然是沾在了石头上。
他忍不住笑了：“原来如此，倒是歪打正着。”
两人翻到日头偏西，才将相关的记载整理成册。魏无羡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忽然道：“蓝湛，我想去趟乱葬岗。”
蓝忘机抬头看他：“去做什么？”
“好多年没回去了，想看看那里的草长得怎么样了。”魏无羡笑道，“再说，当年埋在那的一些符篆，也该清理清理，免得被人挖出来乱用。”
蓝忘机沉默片刻，点头：“明日我陪你去。”
第二日清晨，两人御剑前往乱葬岗。曾经阴森可怖的地方，如今竟长满了齐腰的青草，偶尔有几只野鸟飞过，倒有了几分生机。
魏无羡走到当年伏魔洞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土坑，被野草覆盖。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泥土：“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蓝忘机站在他身后，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此处怨气已散。”
“是啊，散了。”魏无羡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几张净化符，埋进土里，“也算彻底了了一桩事。”
下山时，路过山脚的小镇，魏无羡闻到包子铺的香味，拉着蓝忘机走了进去。
“老板，来两笼肉包，两碗豆浆。”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你看，这里的人过得多踏实，哪还记得什么温氏影阁的。”
蓝忘机递给她一双筷子：“安稳就好。”
包子刚上桌，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经过——聂怀桑正摇着扇子，跟一个药铺老板说着什么。
“聂怀桑？”魏无羡冲他招手，“这儿呢！”
聂怀桑看到他们，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魏兄，蓝二兄，这么巧？你们也来镇上买东西？”
“来看看乱葬岗。”魏无羡给他塞了个包子，“你怎么在这？”
“别提了，”聂怀桑咬了口包子，“温卯虽然死了，但影阁还有些据点没查清，我来买点伤药，让弟子们带着防身。”他压低声音，“对了，我在温卯的住处找到一本账册，上面记着他二十年来收留的温氏遗孤，大多是老弱妇孺，我想……”
“送到乱葬岗吧。”魏无羡立刻道，“那里现在清静，适合安置。我回头跟蓝湛去一趟，看看能不能盖几间屋子。”
聂怀桑眼睛一亮：“我就知道魏兄你会答应。那我这就去安排，过几日让他们启程。”
送走聂怀桑，魏无羡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心里敞亮得很。那些纠缠半生的恩怨，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好像真的随着乱葬岗的青草，慢慢消散了。
蓝忘机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回去吧。”
“好。”
两人并肩走出包子铺，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这些值得守护的人和事，便只顾得上笑着往前走了。
毕竟，最好的时光，从来都不是活在过去的回忆里，而是藏在当下的每一分安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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