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云深不知处的晨雾还没散尽,荷塘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蓝思追提着竹篮往水里放浮萍,忽然被水下窜出的小鱼惊得后退半步,却见蓝景仪蹲在石阶上,正用根草茎逗弄石缝里的小螃蟹。
“景仪,含光君说过不许在荷塘边玩这些。”蓝思追轻声提醒,眼角却带着笑意——他明知劝不住,就像当年劝不住总爱往乱葬岗跑的魏前辈。
蓝景仪把螃蟹扔进竹篮:“这是聂小子非要捉的,说要带回聂氏当宠物。”话音刚落,就见聂家少年举着片沾着露水的荷叶跑过来,叶面上的水珠滚来滚去,映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思追哥你看,我找到颗带露水的莲子!”
三人正凑在一起研究莲子上的露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咳声。蓝启仁背着双手站在回廊下,白须上沾着些晨雾,手里还拿着本翻开的《雅正集》。蓝景仪手忙脚乱地把螃蟹藏到身后,却被竹篮里“咔嚓”的蟹钳声出卖,惹得老先生眉头微蹙:“晨课时间快到了,还在这里胡闹。”
“先生!”江念卿的声音像只清脆的铃铛,小姑娘抱着只白鹅从雾里跑出来,发间的干莲蓬沾了些草叶,“大白不肯回栏里,它说要跟荷塘里的锦鲤做朋友!”
那只被叫做“大白”的鹅昂首挺胸,扑腾着翅膀往水边冲,却被蓝忘机伸手拦住。他刚练完剑回来,玄衣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指尖轻轻抚过鹅颈:“去食盆那里,有新采的嫩草。”大白竟真的乖乖转身,摇摇摆摆地走了,惹得江念卿拍手笑起来。
魏无羡打着哈欠从水榭里出来,腰间还别着昨晚没吃完的桂花糖藕。他刚要凑过去看竹篮里的螃蟹,就被蓝忘机伸手按住肩膀:“先洗漱。”
“知道了含光君。”魏无羡笑着往回走,忽然回头冲孩子们挤眼睛,“藏好点,别被先生搜出来罚抄家规。”
早膳时,聂怀桑捧着碗莲子粥唉声叹气,说聂家少年趁他睡着,把他折扇上的鸳鸯剪下来贴在了箭囊上。江澄闻言嗤笑:“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年你偷换我紫电穗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江兄这就不对了,”聂怀桑摇着柄只剩扇骨的扇子,“那穗子是阿苑织的,我不过是借来看看……”话没说完就被蓝思追红着脸打断:“聂宗主,那是我初学编织时做的,歪歪扭扭的,您别取笑。”
魏无羡正给江念卿剥鸡蛋,闻言挑眉:“哦?思追还会编织?那改天给我编个装酒葫芦的网袋呗?”
蓝忘机往他碗里夹了块莲子糕:“少喝点酒。”
饭后阳光穿透云层,晨雾渐渐散去,荷塘里的荷叶上滚动着露珠,被风一吹便坠进水里,惊起圈涟漪。蓝启仁坐在水榭里翻书,看着孩子们在荷塘边追蝴蝶,忽然对身边的蓝曦臣道:“当年阿湛总爱跟在魏公子身后,如今倒成了魏公子总被阿湛管着。”
蓝曦臣笑着摇头:“他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远处传来魏无羡的喊声,原来他正教蓝景仪用荷叶做哨子,吹出来的声音却像破锣,引得大白鹅都伸长脖子跟着叫。蓝忘机站在廊下看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上的玉佩——那上面还留着昨夜萤火虫的微光似的,带着点温温的暖意。
江念卿忽然举着朵刚开的荷花跑过来,花瓣上的露水打湿了蓝忘机的衣袖:“含光君,这朵给你!魏哥哥说,好看的花要送给好看的人。”
蓝忘机接过荷花,低头时恰好看见魏无羡冲他眨眼睛,眼底的笑意比阳光还要明亮。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清晨,在藏书阁的窗边,少年魏无羡偷偷把朵带刺的野蔷薇塞进他的书里,被他面无表情地夹进了《家规》,却藏了许多年。
“蓝湛,”魏无羡走过来,帮他拂去衣袖上的露水,“想什么呢?”
蓝忘机把荷花插进案头的青瓷瓶里,轻声道:“在想,莲子该熟了。”
魏无羡望着荷塘深处那些饱满的莲蓬,忽然笑起来:“那今天就带他们去采莲吧?正好让景仪那小子尝尝,自己摘的莲子是不是比偷来的甜。”
远处,蓝景仪正和聂家少年比赛谁能跳得更远,蓝思追在帮江念卿捡掉在地上的发绳,江澄和聂怀桑蹲在柳树下,不知在看什么看得入神,时不时传来两声笑。阳光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金,蝉鸣又开始此起彼伏,和着孩子们的笑声,织成张暖洋洋的网。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被阳光晒得发亮的侧脸,忽然伸手牵住他的手。掌心相触的瞬间,仿佛有露珠从荷叶滚落,带着夏日常有的、清清爽爽的甜。
“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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