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倒台后的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南承瑾坐在东宫书房内,面前的奏报堆积如山,但他目光涣散,心思全然不在政务上。
“殿下,又一位大人...”贴身太监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禀报,话未说完便停住了。
南承瑾抬眼,眼中布满血丝。
“说。”
“兵部侍郎张大人...昨夜在家中自尽了。”李德全声音发颤,“留下遗书,说是愧对殿下,无颜再见朝中同僚。”
南承瑾的手猛地握紧,指节泛白。
这是这个月第三位离奇死亡的太子党重臣了。
“外面...外面都在传...”李德全欲言又止。
“传什么?”南承瑾的声音冷得像冰。
“传说是睿王殿下和璃王联手...要铲除殿下的羽翼...”李德全扑通跪地,“奴才该死!不该听信这些谣言!”
南承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睿王南承钰是他三弟,素来与他政见不合。而五弟南承瑜...想起那个一向表现沉稳的弟弟,他的心沉了下去。
自从蒋家倒台,南承瑜确实越发得父皇重用。水犁车推广顺利,边境巡查有功,如今在朝中风头正劲。
“去查。”南承瑾睁开眼,目光锐利,“张大人死前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给孤查清楚!”
“是!”李德全连忙退下。
南承瑾独自坐在书房内,思绪纷乱。
他想起小时候教允堂写字的情景,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叫“太子哥哥”的弟弟,如今也已经长大,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
“殿下。”
南承瑾抬眼,侍从端着参汤进来。
后宫中也风波不断。
慧妃跪在慈宁宫冰凉的地板上,太后的斥责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她心上。
“徐氏,你身为妃嫔,不知修身养性,反而纵容家人欺压良善,实在令哀家失望!”
慧妃叩首。“臣妾知错,请太后责罚。”
“即日起,你闭门思过三个月,抄写宫规百遍。掌管六宫之权,暂时交由德妃代理。徐家在京城的几处铺面,也该好好整顿了。”
慧妃心中一凛。太后这是要动徐家的产业了。她不敢争辩,只能叩首领罚。
“臣妾遵旨。”
退出慈宁宫,慧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贴身宫女彩月连忙上前搀扶。“娘娘...”
“回宫。”慧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回到寝宫,慧妃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沈清漪!好你个沈清漪!”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贤妃的名字。
这一切都是贤妃的算计。
那个看似温婉的女人,借余美人之事大做文章,不仅让她失了掌管六宫之权,还连累徐家被沈家打压。
“娘娘息怒。”彩月小声劝道,“如今我们在风口浪尖上,更要小心行事啊。”
慧妃冷笑。
“小心?再小心下去,只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她走到窗前,望着贤妃宫殿的方向,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沈清漪,同为嫔妃,休怪我不义了。”
而此时贤妃宫中,却是一片祥和。
贤妃沈清漪正悠闲地插花,她的兄长、吏部侍郎沈明轩坐在下首,面带笑意。
“妹妹这一招真是高明。既除了徐家的气焰,又让慧妃失了权势。”
贤妃轻轻修剪花枝,语气平淡。
“哥哥过奖了。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如今徐家几个铺面都被我们接手,他们在京城的势力大不如前。”沈明轩压低声音,“只是...太子那边,我们是否要...”
贤妃手中的剪刀顿了顿。
“太子毕竟是太子,哥哥还是谨慎些好。”
沈明轩会意。“妹妹说的是。”
待沈明轩告退后,贤妃放下剪刀,对身旁的宫女道。
“去请九皇子过来。”
不多时,九皇子来到宫中。他容貌俊秀,眉眼间与贤妃有几分相似。
“母妃找我?”
贤妃示意他坐下。
“近来朝中之事,你可有耳闻?”
南承阳点头。
“儿臣听说太子党的几位重臣接连出事,外面传言是二哥和五弟所为。”
“你怎么看?”贤妃问。
南承阳沉吟片刻。
“二哥向来与太子不和,有此举动不足为奇。但五哥...他素来谨慎,不该如此冒进。”
贤妃满意地点头。
“你看得明白。这件事背后,恐怕另有其人。”
南承阳疑惑。
“母妃的意思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贤妃意味深长地说,“你且看着,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次日早朝,气氛格外凝重。
几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睿王南承钰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奏折中虽未明指太子党重臣之死与他有关,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
南承钰当即出列反驳。“臣冤枉!这些御史受人指使,污蔑臣清白!”
龙椅上的南烁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睿王,弹劾奏折中所列之事,你可有解释?”
南承钰跪地。
“父皇明鉴!臣与那几位大人虽政见不同,但绝无加害之心!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儿臣!”
这时,又一位大臣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
南烁抬眼。“讲。”
“五皇子南承瑜负责水犁车推广,近日在泾州一带发现大量劣质水车,以次充好,坑害百姓。经查,这些水车皆出自五皇子督办之工坊。”
朝堂上一片哗然。
南承瑜面色不变,出列道。
“父皇,此事儿臣已经查明。是有奸商仿造水犁车,假冒官造,儿臣已命人查封相关作坊,缉拿主犯。”
“五殿下说得轻巧。”那位大臣不依不饶,“若不是监管不力,怎会让奸商有机可乘?况且,那些劣质水车所用的木材,似乎来自殿下母家叶家的林场...”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南承瑜的眼神冷了下来。
“李大人此言何意?莫非是怀疑本殿下与奸商勾结?”
“臣不敢。”李大人躬身,语气却无丝毫敬畏,“只是事实如此,不得不查。”
南烁抬手制止了二人的争执。
“此事交由大理寺查办。在查明真相前,五皇子暂停水犁车推广事宜,在府中静思己过。”
南承瑜咬牙。
“儿臣领旨。”
退朝后,南承瑜快步走出大殿,却被太子南承瑾叫住。
“五弟留步。”
南承瑜转身,行礼。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南承瑾看着他,眼神复杂。“水车之事,你可有话要对孤说?”
南承瑜坦然道。“臣弟问心无愧。”
南承瑾沉默片刻。
“孤相信你。但朝中流言四起,五弟还是要小心为好。”
“谢殿下提醒。”南承瑜躬身,“若殿下无其他事,臣弟先行告退。”
看着南承瑜离去的背影,南承瑾的目光深沉。他确实相信这个弟弟不会做出以次充好之事,但叶家若是参与其中...这让他不得不心生疑虑。
“殿下。”李德全悄声道,“奴才打听到了,张大人死前最后见的人是睿王府上的管家。”
南承瑾眼神一凛。
“确定?”
“千真万确。”李德全道,“而且,奴才还查到,那些弹劾睿王的御史,最近都与沈家有往来。”
沈家?贤妃的娘家?
南承瑾心中警铃大作。若真是沈家在背后操纵,那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止是针对睿王和五弟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后宫中也上演着一出好戏。
慧妃闭门思过的第二日,便“病”倒了。太后派太医前去诊治,说是忧思过度,需要静养。
然而就在当夜,一队侍卫突然闯入贤妃宫中,说是奉旨搜查。
“你们好大的胆子!”贤妃的贴身宫女呵斥道,“竟敢擅闯贤妃娘娘寝宫!”
带队的是新任的侍卫副统领周挺,他面无表情地亮出令牌。
“奉陛下口谕,搜查各宫,查找违禁之物。”
贤妃沈清漪从内室走出,神色平静。
“既是陛下旨意,你们便查吧。”
侍卫们在宫中仔细搜查,最终在贤妃的妆奁底层找到一包药粉。
周挺将药粉呈上。
“娘娘,这是何物?”
贤妃看了一眼随口一说。
“本宫不知。这不是本宫的东西。”
“这是在娘娘妆奁中找到的。还需娘娘随卑职走一趟,向陛下解释。”
贤妃面色不变。“好。”
消息很快传到慧妃耳中。卧病在床的她顿时来了精神,对彩月道。
“去,把消息散出去,就说贤妃私藏禁药,意图不轨。”
“娘娘,这样会不会...”彩月有些犹豫。
慧妃冷笑。
“她沈清漪敢对我下手,就要付出代价。”
然而慧妃没想到的是,贤妃被带到皇帝面前后,不仅没有认罪,反而指出那药粉是有人栽赃陷害。
“陛下明鉴。”贤妃跪在地上,神色坦然,“臣妾若真要做不轨之事,怎会将禁药藏在如此明显的地方?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臣妾。”
南烁看着手中的药粉。
“你可有证据?”
贤妃抬头。
“臣妾宫中前几日遭窃,丢失了几件首饰。当时以为是小偷所为,未敢惊动陛下。现在想来,恐怕是有人借机栽赃。”
南烁眼神微动。
“丢失了何物?”
“一对翡翠耳环,一支金步摇。”贤妃道,“这些都是陛下赏赐之物,臣妾一直珍藏。”
南烁对常德道。
“去查,近日可有人在宫外售卖宫中之物。”
张敬贤领命而去。
“陛下,臣妾还有一事禀报。”
“讲。”
“慧妃妹妹前日送来一盒点心,臣妾食用后身体不适。太医查验,说点心中掺有相克之物。”贤妃语气平静,“臣妾本不想多事,但如今有人要置臣妾于死地,臣妾不得不说了。”
南烁的脸色沉了下来。
“传慧妃。”
当慧妃被带到御前时,她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看见贤妃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心中才知不妙。
“徐氏,你可知罪?”南烁的声音冷得像冰。
慧妃跪地。
“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妹妹送来的那盒桂花糕,可还记得?”
慧妃脸色顿变。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那桂花糕是御膳房所制,妹妹只是转赠而已。”
“是吗?”贤妃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御膳房的记录,那日妹妹特意吩咐,要在桂花糕中多加一味杏仁粉。”
“杏仁粉有润肺之效,妹妹也是一片好心。”
“可惜妹妹不知道,杏仁与虾仁相克。”贤妃淡淡道,“那日恰巧陛下赏了臣妾一盘鲜虾,臣妾食用后才身体不适。”
慧妃冷汗直流。
“这...臣妾实在不知...”
“不知?”南烁将一包药粉扔在地上,“那这包从你宫中搜出的禁药,你又作何解释?”
慧妃看着那包药粉,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明明是她命人放在贤妃宫中的,怎么会...
她猛地抬头,看向贤妃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贤妃早就看穿了她的计划,将计就计,反将她一军。
“臣妾...臣妾冤枉...”
南烁眼中满是失望。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徐氏,你太令朕失望了。”
他起身,沉声道。
“慧妃徐氏,心术不正,屡教不改,即日起贬为嫔,迁居冷香苑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慧妃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贤妃垂首,嘴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场后宫风波很快传遍朝野。徐家闻讯大惊,急忙上书请罪,但为时已晚。
沈家趁机打压,徐家在朝中的势力一落千丈。
而前朝的斗争也愈演愈烈。太子党的重臣接连出事,睿王和五皇子互相指责,朝堂上乌烟瘴气。
这日,允堂被南烁召到御书房。
一进门,他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南烁面色凝重,桌上堆满了奏折。
“父亲。”
南烁抬头,眼中带着疲惫。
“来了。坐吧。”
“父亲找允堂有事?”
南烁将一份密报推到他面前。
“看看吧。”
允堂接过密报,越看越是心惊。
上面详细记录了近日朝中重臣离奇死亡的调查结果,所有线索都指向睿王和五皇子。更可怕的是,还有证据显示,太子哥哥似乎也牵涉其中。
“这...这不可能!”允堂脱口而出,“太子和哥哥绝不会做这种事!”
南烁长叹一声。
“朕也希望如此。但证据摆在眼前,朕不能视而不见。”
“父亲明鉴!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太子哥哥、二哥、五哥,他们都不会做出这等事!”
“朕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但朝中局势复杂,不是单凭感情就能判断的。”
他起身,走到允堂面前。
“朕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交给你办。”
“父亲请讲。”
“朕要你暗中调查此事。你是朕最信任的儿子,又与几位兄长都没有利害冲突。由你来查,最合适不过。”
允堂怔住了。他没想到父亲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允堂...恐怕难当此任...”
南烁拍拍他的肩。
“朕相信你。记住,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泄露半分。”
“允堂知道。”
离开御书房,允堂心事重重。他明白父亲的用意,这是要他在兄弟之间做出选择。
但他还是相信,无论是太子哥哥,还是其他兄长,都不会做出这等手足相残之事。
而此时的东宫内,太子南承瑾也接到了密报。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手不禁颤抖起来。
“殿下?”李德全担忧地唤道。
南承瑾将密报紧紧攥在手中,指节泛白。上面清楚地写着,那些死亡的重臣,最后都见过睿王府的人,而他们的死因,也都与一种罕见的毒药有关。
这种毒药,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五皇子督办的水犁车工坊中。
密报最后提到,十五皇子允堂奉密旨调查此事。
连允堂都卷入其中了...
南承瑾闭上眼,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他告诉自己必须相信允堂,相信父皇。但朝中的流言,手中的证据,都像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备轿。”他忽然开口,“孤要进宫面圣。”
他必须亲自向父皇问个明白。
而他也想知道,在那个至高无上的父皇心中,究竟是如何看待他们这些儿子的。
只是棋子,还是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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