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堂说完,便不再看南烁,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碟分毫未动的菜肴上。
南烁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头那点因达成目的而产生的喜意,瞬间涩意替代。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这令人难堪的气氛,却发现如今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南烁最终只是拿起银箸,低声道。“用膳吧。”
这一顿饭,吃得像是在经历酷刑。
允堂机械地拿起筷子,夹起南烁之前放在他碟子里的那块鱼肉,送入口中。他吃得很少,每一样菜都只是象征性地碰一点。
南烁几次想开口,想问问他菜品合不合口味,跟他像以往一样说说朝堂上的趣事,哪怕只是评论一下窗外的天气。可每一次,话到嘴边,都被允堂那周身散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给推了回去。
只能沉默地看着允堂,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看着他紧抿的唇角,最近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加清晰的颌线。
殿内只剩下银箸偶尔碰到碗碟的轻微声响,以及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满桌的珍馐失去了所有的香气。
南烁食不知味。
他看着允堂,这个他曾经抱在膝头喂饭的孩子,如今却需要他用一个隐卫的性命作为筹码,才能勉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他用最不堪的方式,证明了他们父子之间,除了威胁和交换,早已一无所有。
允堂很快便放下了筷子,碟中的食物还剩下一大半。
“我用好了。陛下慢用,臣告退。”
没有等南烁回应,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南烁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的光影里,手中还握着那根沉重的银箸。桌上,允堂用过的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未有人动过。
那碟他亲手夹过去的鱼肉,孤零零地留在那里,早已凉透。
南烁一下将银箸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碗碟轻颤。他抬手撑住额头,指缝间泄露出的眼神,充满了疲惫、愤怒,以及痛楚。
第二日,晚膳时分将至,允堂准时出现在了主殿门口。
他依旧是一身素色常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等宫人通传,便径直走了进去。
南烁已经坐在了桌前,似乎在专门等他。
看到他进来,南烁的眼中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但那光芒很快便黯淡下去,因为允堂的神情与昨日一般无二,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态度。
允堂走到昨日的位置,坐下,没有再行礼,也没有开口。只是垂着眼,盯着自己面前空空的桌面。
南烁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期待,被这击碎消退。压下喉间的梗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了些。“传膳吧。”
宫人们鱼贯而入,安静地布菜。
整个过程,重复着昨日的寂静。
允堂机械地进食。
南烁几次试图找话题,问了一句“今日天气转凉,暖阁里炭火可还足?”,允堂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南烁所有试图靠近的努力,都撞在了墙外。
一顿饭在令人难堪的沉默中结束。
允堂放下筷子,用绢帕擦了擦嘴角。
“陛下慢用,臣告退。”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姿态。
南烁看着他再次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一股挫败和怒意的火焰窜起。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喝令他站住,想质问他,难道陪父亲吃一顿饭,就让他如此痛苦吗?那个东远,如今就真的那么重要?!
但他最终还是死死忍住了。他不能前功尽弃。至少,允堂来了。
他颓然地靠向椅背,挥手让宫人撤下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膳食。殿内再次空荡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和对着一室清冷。
第三天……日子就在这样诡异而折磨人的重复中滑过。
允堂准时出现,如同上朝点卯。用膳,沉默,告退。
流程一成不变,表情一成不变。
这天晚上,允堂照例在用完膳后起身告退。
就在他转身,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南烁终于忍不住哑声开口。“允堂……”
允堂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南烁看着他那冷漠的背影,喉咙滚动,声音干涩。“……明日,东远就会回来。”
允堂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连一个“哦”字都吝啬给予,只是略微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了殿外的夜色里。
南烁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看着那扇空荡荡的殿门,桌上的残羹冷炙散发着最后一点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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