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的社交季,总少不了一些由名门望族或顶级财团举办的慈善晚宴。而由罗氏家族主导的“罗氏慈善基金会”年度晚宴,无疑是这个季节里最璀璨、也最受瞩目的明珠。这不仅是一场慈善募捐的盛会,更是港岛上流社会展示实力、交换信息、乃至暗中角力的重要舞台。
请柬在一周前就被送到了白露的办公室,烫金的徽章彰显着其不凡的份量。白露几乎没有犹豫,便决定出席。这不仅是一个观察罗氏家族内部动态、拓展人脉的机会,更是继“陆羽茶室”之后,与罗云熙在另一个公开场合“偶遇”的绝佳时机。她需要评估他在家族圈子里的真实地位,也需要在更多人面前,巩固白氏集团与她个人的存在感。
晚宴设在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的半岛酒店宴会厅。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酒店门口早已铺开长长的红毯,闪光灯此起彼伏,豪车如流水般驶来,走下一位位衣着光鲜、身份显赫的宾客。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与权力的微妙气息。
白露的座驾缓缓停在红毯尽头。当车门被侍者拉开,她躬身探出身影的刹那,周围似乎有瞬间的寂静,随即是更加密集的闪光灯和低低的惊叹声。
她选择了一袭正红色的露肩曳地长裙。颜色浓郁如波尔多红酒,又带着火焰般的炽烈,在无数黑白、香槟、淡蓝等安全色系的礼服中,显得如此大胆而夺目。丝绒材质贴合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出完美的腰臀曲线,露肩设计展现出她优美修长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条,带着一种自信而冷艳的风情。长发挽成一个略显松垮的低髻,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耳侧,平添几分慵懒与随性。她没有佩戴过多的珠宝,只在耳垂点缀了两颗切割完美的钻石耳钉,左手的中指上,依旧是那枚标志性的黑钻尾戒,在红色的映衬下,更显幽深神秘。腕间,那串小叶紫檀佛珠被她巧妙地隐藏在了一个与礼服同色系的丝绒手拿包下,今晚,它不是主角。
她像一团燃烧的、移动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晚宴入口的气氛。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欣赏,有嫉妒,有探究,也有来自角落的、深沉的注视。
白露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而疏离的微笑,从容地走过红毯,在签名板前留下签名,然后步入了流光溢彩的宴会厅。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光芒,悠扬的现场乐队演奏着舒缓的爵士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白露的出现,无疑在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她敏锐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但她仿若未觉,从容地从侍者的托盘中取过一杯香槟,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全场。
她在寻找那个身影。
很快,她在靠近主桌不远的位置,看到了被几位商界耆宿和名流围住的罗云熙。他今晚穿着一套经典的黑色塔士多礼服,白衬衫,黑色领结,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与人交谈时微微侧耳倾听,姿态谦和温雅,仿佛与周围浮华的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他腕间的沉香佛珠被礼服袖口遮掩,但白露知道,它一定在那里。
他似乎没有立刻注意到她的到来,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却并未急于将目光投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热情,甚至有些过于熟稔的男声在她身侧响起:
“白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令人不敢直视。”
白露转身,看到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面容也算英俊,但眼神中带着几分精明和纨绔气的年轻男人。是罗明轩,罗家正室所出的二少爷,目前在罗氏集团担任一个颇有实权的副总裁职位,是罗云熙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外界普遍认为的、罗家未来继承人之一的有力竞争者。
“罗二少过奖了。”白露微微一笑,举杯与他轻轻一碰,态度不卑不亢。她与罗明轩在之前的商业活动中有过几面之缘,对方曾试图追求她,但被她明确而巧妙地拒绝了。
“白小姐能来,真是蓬荜生辉。”罗明轩热络地靠近一步,试图营造一种亲密的氛围,“听说白氏最近对启德项目很有兴趣?家父和大哥那边,我倒是能说上几句话。”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暗示和炫耀,仿佛已经将白露视为可以被他影响力覆盖的对象。
白露心中了然,罗明轩这是在借机示好,并展示他在罗氏内部的影响力。她并不喜欢这种过于直白的接近,但此刻,与罗明轩周旋,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既能获取一些罗氏内部的信息,也能……刺激一下某个正在“专心”与人交谈的人。
于是,她并没有立刻疏远,而是顺着罗明轩的话,与他聊了起来。从启德项目最新的政策动向,到近期艺术拍卖市场的热点,白露展现出了她作为企业家的专业素养和广泛的知识面,既不让话题冷场,也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她的笑容得体,眼神却偶尔会状似无意地瞟向罗云熙的方向。
她注意到,在她与罗明轩交谈的这十几分钟里,罗云熙虽然始终没有看向这边,但他与那位老者的交谈似乎停顿了几次,他端着酒杯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收紧。这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化,若非白露刻意观察,几乎无法察觉。
乐队适时地切换了一支舒缓的华尔兹舞曲。舞池中,开始有成双成对的男女相拥起舞。
罗明轩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一个拉近距离的绝佳机会。他做出一个自以为优雅的邀请手势:“不知是否有幸,请今晚最耀眼的明珠共舞一曲?”
白露略一迟疑。她并不想与罗明轩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拒绝罗家二少爷,并非明智之举。而且……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罗云熙似乎结束了与老者的谈话,正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目光平静地看着舞池方向,或者说……是看着他们这边。
一股微妙的、带着挑衅和试探的冲动,在她心中升起。
她将手轻轻放在罗明轩伸出的手上,唇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我的荣幸。”
两人滑入舞池。罗明轩的舞技不错,试图引领着白露旋转。白露的华尔兹是自幼名师教导,功底深厚,她轻松地跟上节奏,红裙随着舞步绽开绚烂的弧度,像一朵盛放的红色玫瑰,吸引着全场的目光。罗明轩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已经将这位美丽的商界女强人视为自己的舞伴,甚至囊中之物。
白露配合着舞步,脸上维持着笑容,内心却冷静如冰。她在计算着时间,感知着来自某个方向的、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注视。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穿透喧嚣的音乐和人群,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
罗云熙确实在看着。
他站在光影略微暗淡的角落,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琥珀色威士忌。镜片后的目光,追随着舞池中那抹耀眼的红色。看着罗明轩的手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看着他们近距离地交谈(即使他听不清内容),看着罗明轩眼中毫不掩饰的倾慕与占有欲。
一种陌生的、极其不悦的情绪,像细微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这不是他惯常的冷静与算计所能完全控制的。他认出了这种情绪——嫉妒,以及一种更强烈的、被称为占有欲的东西。白露是他先发现的“猎物”,是他棋盘上重要的“变量”,罗明轩这种肤浅的蠢货,有什么资格碰触?更何况,她腕上可能隐藏着与他母亲相关的线索,她本身,也像一团迷雾,吸引着他去探寻。
他看着白露在罗明轩的引领下旋转,她的笑容完美,但他能看出她眼底深处的疏离与冷静。她在演戏。或许,这场舞,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那不悦的情绪消散,反而让他心底滋生出一丝冷意。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无论是罗明轩的介入,还是白露可能将他视为博弈筹码的意图。
当舞曲进行到一半,又一个旋转,白露的裙摆如同红色的浪花拂过地面时,罗云熙动了。
他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领结,步履从容而坚定地走向舞池。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所过之处,人群似乎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路。
罗明轩正沉浸在与美人共舞的得意中,忽然感觉手臂被人轻轻却不容置疑地按住。他有些不悦地转头,正对上罗云熙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二哥。”罗云熙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反驳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罗明轩和白露的耳中,“抱歉,打断一下。我有些事情,需要和白小姐单独谈谈。”他甚至没有看白露,目光平静地落在罗明轩脸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罗明轩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习惯了罗云熙这个私生子弟弟在家族中的低调与隐忍,从未想过他会在如此公开的场合,以如此直接的方式从他手中“抢”人。这无异于一种无声的挑衅和羞辱。
“云熙,没看到我和白小姐正在跳舞吗?有什么事,不能等舞曲结束?”罗明轩试图维持兄长的威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快。
罗云熙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目光依旧平静:“是关于启德项目的一些紧急细节,我想,白小姐会感兴趣的。”他这才将目光转向白露,那双古井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暗流涌动,“白小姐,你说呢?”
白露的心脏在罗云熙走近的那一刻就开始加速跳动。他果然来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优雅却强势无比的方式。她没有看向罗明轩铁青的脸色,而是迎上罗云熙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平静,但她能感受到其下不容置疑的意志,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侵犯了领地般的冷意。
她微微一笑,将手从罗明轩手中自然地抽回,对着罗明轩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罗二少,抱歉,项目的事情比较重要。”然后,她将手,轻轻放在了罗云熙伸出的、等待的手掌上。
罗明轩僵在原地,看着罗云熙自然地揽过白露的腰,以一个流畅无比的转身,替代了他的位置,融入了舞池的旋律之中。周围的目光带着各种意味投射过来,让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狠狠地瞪了罗云熙的背影一眼,愤然离开了舞池。
舞曲依旧在继续。
罗云熙的舞技,与罗明轩的流于表面完全不同。他的引领坚定而精准,带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每一个步伐、每一次旋转都恰到好处,仿佛他与音乐本身融为一体。白露几乎不需要思考,身体便自然而然地跟随他的引导,红裙与他的黑色礼服交织、旋转,构成一幅极其和谐养眼的画面。
他们成为了舞池中新的焦点。比之前白露与罗明轩共舞时,吸引了更多探究和惊讶的目光。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位深居简出的罗家三少爷,与风头正劲的白家千金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罗先生所谓的‘紧急细节’,不知道是什么?”白露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深邃如夜空。距离如此之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混合着冷檀香的气息,与宴会上浮华的香氛格格不入。
罗云熙的手掌稳稳地托着她的腰,隔着丝绒面料,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白小姐今晚,似乎很享受成为焦点。”
这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意。白露挑眉,毫不示弱地回视:“罗先生不也成了焦点之一?还是说,罗先生不喜欢看到我与令兄相谈甚欢?”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罗云熙的指尖在她腰侧微微收紧了一瞬,随即放松,引领她完成一个优雅的旋转,避开了旁边的一对舞伴,“只是提醒白小姐,与虎谋皮,需要格外小心。我二哥……并非良善之辈。”
“哦?”白露轻笑,笑容在灯光下明媚动人,“那在罗先生看来,谁是良善之辈?您吗?”
罗云熙凝视着她,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几分:“在白小姐眼中,我或许是比虎更危险的存在。”他顿了顿,舞步放缓,两人几乎是在原地随着音乐轻轻晃动,“比如,白小姐派人调查‘凯恩资本’的事情,似乎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技术性阻碍?”
白露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了!而且如此之快!她调查“凯恩资本”是极其隐秘的行动,他竟然不仅知晓,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在舞池中点破!这是在警告她吗?那些“技术性阻碍”,果然是他制造的!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看来罗先生的消息很灵通。不过,商业调查,各凭手段而已。遇到些风浪,也在预料之中。”
“是吗?”罗云熙的唇角似乎弯了一下,但那绝不是愉快的笑容,“我只是不希望白小姐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太多宝贵的精力。毕竟,启德项目,才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不是吗?”
他将“合作”两个字,咬得略微重了一些。白露明白,他是在划清界限,也是在宣告主权——关于“凯恩资本”的领域,他不希望她涉足过深。
“罗先生说的是。”白露从善如流,但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越是神秘的事情,越想探个究竟。比如……‘净心斋’。”
当“净心斋”三个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时,白露清晰地感觉到,罗云熙揽着她腰的手臂,瞬间僵硬了!虽然只有零点几秒,但他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无比,仿佛有旋涡在其中生成,牢牢地锁住她:“白小姐知道‘净心斋’?”
“偶然听说。”白露故作轻松,“似乎是一家很有年头的古玩店,可惜关闭了。罗先生听说过吗?”
音乐声在此刻达到了一个短暂的高潮。罗云熙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警惕,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仿佛她触碰到了某个他极为在意的核心秘密。
“略有耳闻。”他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沙哑,“看来,白小姐的调查,比我想象的……深入得多。”
舞曲在这一刻,缓缓终了。
灯光亮起,周围的舞伴们相互致意,分开。
罗云熙松开了揽着白露腰的手,但依旧握着她的指尖。他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结束礼,动作无可挑剔。然后,他抬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戴着黑钻尾戒的手背上,极其短暂、却带着某种宣告意味地轻轻一按。
“希望白小姐接下来的‘调查’,一切顺利。”他直起身,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沉静,仿佛刚才舞池中那片刻的失态与深沉从未发生,“不过,有些深水区,暗流湍急,独自涉险,并非明智之举。”
说完,他松开了手,转身,从容地离开了舞池,消失在渐渐散去的人群中。
白露站在原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手背上那被他指尖按过的地方,更是隐隐发烫。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
今晚,她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与罗云熙有了第一次公开的、正面的互动。她感受到了他温和面具下的强势与占有欲,也试探出了“净心斋”对他非同寻常的意义。但同时,他也明确地警告了她,关于“凯恩资本”,关于她“过于深入”的调查。
这是一场假面舞会,每个人都戴着精致的面具。罗云熙的面具是温润如玉,她的面具是自信夺目。但在面具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是步步为营的算计,是悄然滋生的、复杂难言的情感萌芽——比如,罗云熙那不容置疑的截舞,以及他离开时,那句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的话语,在她心中激起的,除了警惕,是否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场博弈,因为今晚的共舞,进入了一个更加微妙、也更加危险的阶段。而她腕间隐藏的佛珠,以及那个名为“净心斋”的旧店,似乎正成为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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