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里,苏淮第一次感觉听吴永贵说话费劲,他自己的心里也被憋得很是难受。但是苏淮还得硬忍着到嘴头的话,他装着傻催道:
“永贵叔,今天你这是咋了么,说个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尽管说嘛。”
苏淮的话好像起了反作用,吴永贵不仅没开口说下去,反而抿上了嘴,仿佛连鼻口都绷住不再进出气儿。
过了好大一会儿,吴永贵拿起他的烟袋锅子,又按进去了一锅烟丝。这时苏淮很有眼力劲地拿出火柴来,帮吴永贵把火给点上。
“永贵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尽管说出来,我只要能帮忙的,肯定要帮你的。我和我婆姨的事情,你就没少帮我,村里给俄起那么大的窑洞,住着舒服得很。俄知道这里面你没少帮俄操持。你咋现在跟俄见外,有话不愿意跟俄说嘞。”
苏淮用言语拉近着两个人的关系。
果然话是开心锁,苏淮说出来的这些话好像有点用,吴永贵听了之后,他又抬起眼来看着苏淮,手里的烟锅被他抽得滋滋响。
没多大会儿,吴永贵狠了狠心,缓缓地开口说道:
“苏淮娃,俄知道你这娃心善着嘞。可俄也知道手艺人的手艺金贵着嘞,俄想让俄家两个娃跟着你学手艺,可咋也说不出口。”
“这个……”终于听到了吴永贵说出了自己想听的话,苏淮反而装起了深沉,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看着苏淮这副模样,吴永贵在心里骂自己冒失了。他赶紧站了起来,左手对着苏淮连连摆着。
“苏淮娃,俄知道俄不该说这些话。你可千万别为难。你好好给村里头的人打好家具就行,全当俄啥话都莫说过。”
“嗐,行吧。”苏淮轻轻跺了跺脚,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似的,“永贵叔,俄就答应你咧。等破好板,阴干木头,就让两个哥哥留在木工坊里给俄打下手,俄会教他们一些手艺。只要他们愿意好好跟俄学,别的不敢说,以后打些家里用的使的,应该莫麻达。谁叫永贵叔对俄这么好咧,俄都莫脸说不乐意。”
“啥?!你这是……”吴永贵听到苏淮同意了,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永贵叔,俄明白你的意思,俄答应你嘞。”苏淮再次做出了保证。
“苏淮娃,你这让俄说啥好么。啥都不说咧,明个……后个晌午你到俄家吃顿饭。”吴永贵心里做起了打算。
人家娃娃为自家破了例,自己该有所表示。过去拜个师父学手艺的规矩,虽说现在算是废掉了,但那是别人,并不代表着自己家不懂事。
“永贵叔,那秦少海的事,你咋说么。”
“莫麻达,你想让谁跟着你都行。工分……工分……工分按八个算吧。多了俄也不好给村里人交待。”
吴永贵痛快无比。
————
苏淮真是低估了吴永贵的能力。第二天下午,他就和吴永江拉着一车的东西来到了木工坊。
看着一人多高,整块钢做成的大锯,苏淮有点傻眼了。这么难得的东西,贵永贵居然给搞来了,而且一弄就是两个。
另外,驴车上还拉着三套木工工具,锯、斧、刨、凿、锤……虽然比起苏淮搞来的那套要少太多,但对于一个普通的木匠来说,已经足够用的。
“苏淮娃,你看这些能用不?”吴永贵抽着烟袋,问着苏淮。神情里有期待,更有隐隐的得意。
“这可太能用咧。叔,你可真是这个。”苏淮冲着吴永贵竖起了大指。
“这莫啥,能用就好,能用就好。苏淮娃,明个晌午你可别忘喽。俄走咧。”吴永贵颇有事了指衣去的风采。
看着眼前一堆的工具,张蕊有点小懵。
“苏淮,你不是已经有工具了嘛,老支书怎么还给弄来这么多。”
“你以为都是给我的?两套是给他家儿子用的,只有一套才是还我的人情面子,给老秦准备的。”苏淮心里明了得很。
“你不是说让老秦过来给你帮忙嘛,怎么又有支书家的两个儿子?你真会教他们手艺?”
“就算老支书人再好,你不给人家一点好处,谁能事事总帮着你。我想让老秦过来,总得送出去些人情吧。其实也没什么,照着我的想法,教不了他们多长时间。能学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苏淮对妻子讲着内心真实的想法。当然,也有点教她做事方法的意思。
张蕊虽说已嫁为人妇,但满打满算,也才周岁十七。这个年纪在后世里,那绝对还算是一个孩子。她哪里会想到那么多,所以苏淮才把道理讲给她听。
————
晚上,秦少海劳作了一天,在知青院里洗了洗,就急急忙忙来到苏淮家。
这小子不光人来了,还把他的口粮——一小袋子杂合面,背到了苏淮家。
“我说老秦,你这几个意思?”苏淮明知故问。
“什么几个意思,你不是让哥哥我跟着你混嘛。那我不得在你家吃在你家喝。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好吃白食吧,当然要带口粮过来喽。”秦少海一副你占便宜我吃亏的表情。
对于秦少海的这番操作,苏淮冲着妻子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无奈的手势。
张蕊笑盈盈的什么都没说,把秦少海的口粮袋收了起来。
看着张蕊的举动,秦少海一拍苏淮的肩膀,笑着说道:“还是弟妹会做事,苏淮你呀,还得跟弟妹好好学学。”
“得了吧你,占便宜没够。”
“那不能够。家里给我寄钱了,改天我请你们去县城下馆子。我是那种只进不出的人嘛。”
“那可不行,最少你得请两顿。你忘了你还欠我一顿红烧肉。”
“这都不算个事儿。苏淮,今儿晚上吃什么?”
“吃个茄子。”
等到饭好了之后,秦少海端起碗来,看着桌上就一盆茄子,有点傻眼。
“苏淮,不会真的就吃茄子吧。”
“你以为呢。这才过几天好日子,你就忘了苦日子。原来咱们有顿茄子吃就算不错了。怎么着,你还以为我能天天搞来肉。”苏淮看着秦少海吃瘪,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嗐,是我想多了。”
“对了老秦,明天你就来工坊干活吧。你的事情我已经跟老支书打过招呼了,他也同意了。”苏淮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正事。
“那行,回头我跟吴霞说一声。你有时间别总待在木工坊里,你也得上上山。工坊里有我给你照应着,活错不了。”秦少海答应得痛快,私心也在作怪。
你老不上山,我跟你吃个茄子。特么的不能提茄子,现在就在吃茄子。
“看吧。村里头都看着我嘞,哪能说跑就跑。再说了,我媳妇也不乐意我多上山,怕我出解除。”苏淮才不上秦少海的套呢。
“张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这男人你得让他飞,不能总关在笼子里。……”秦少海又开始解劝着张蕊。
张蕊没理会秦少海,自顾吃着自己的饭。
秦少海见没反应,不甘心地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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