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拉娣被张蕊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站在她身后的田玉枝,往前走了一步。
就见她从母亲的手里接过来篮子,又放在了木工台上,一边从里面掏着东西,一边说着话。
“苏知青,俄们庄户人莫见识,尤其是俄们女人,见识就更短咧。你可别挑俄们女人家的理。今天俄们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就是在县城里给你买了两包点心,还有两瓶酒,一条烟。东西不好,可也是俄们的一点心意。……”
田玉枝是个会说的,也是个有心机的。她说出来的话,让苏淮真不好?她。处处强调女人这个弱势群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挑这个眼?
苏淮站在那里,一边听着田玉枝说话,一边暗打量着田玉枝。心里感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说江南多美女,这陕北的小米养出来的女人,那也是得天地神秀的。
未出阁的田玉枝,比刚才的吴小蓉多了一分腼腆、青涩,少了一些成熟、水润。
但在苏淮看来,各有各的味道,都是诱人得很。
田玉枝一边说着话,也注意到了苏淮的眼睛,在不停地往自己身上瞄,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热。
田玉枝也偷眼看了看苏淮,这个汉子可真好看,比自己前一个对象、现在一个对象都好看太多嘞。自己咋就早没发现呢?
他又读书识字,还有打家具的手艺。要是自己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儿,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可惜,他有婆姨咧,他的婆姨好看得很嘞。可他为啥还这样看俄?他……
……
不管心里装着什么鬼,田玉枝还是把话讲完了。等田玉枝说完话,苏淮迟迟张不开嘴。怎么说?说什么?真拒?
张蕊看到丈夫的囧态,知道又得自己出面了。哪有男人和女人打嘴仗的。
张蕊两步来到木工台前,一手扶着篮子,一手又把东西往里装。
“玉枝姐,这些东西金贵着咛。赶紧装篮子里,别一不小心磕着碰着,白糟蹋了好东西。”
“张知青,你这是做甚咧。”田玉枝有求于人,不敢对张蕊动粗。
“田家姐姐,这些东西,我们真不能收。要是村里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议论我们呢。还是那句话,心意我们领了,东西你们还是拿回去。”
“对,东西还是拿回去吧。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儿,我还得赶紧干活呢。”苏淮站在妻子的身后,帮着腔做着势。
一听苏淮撵人,秦拉娣脸色更不好看。而田玉枝则不动声色,轻声说道:
“苏知青,其实吧,俄们这次过来,是想求你件事情咧。”
“啥事?”苏淮只得应两个字。
“俄……俄……”刚才侃侃而谈的田玉枝,这时候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未出阁的女人,背地里可以想很多,但当众说自己要嫁人,她还是说不出口。
秦拉娣见女儿不好开口,她赶紧张嘴说道:
“苏知青,俄们家玉枝要出嫁嘞。俄和你叔商量过,想让玉枝在婆家日子好过些,就想请你帮着打上几样家具,给俄们家玉枝当陪嫁。”
如果这话是田玉枝开口相求,没准儿苏淮看在美人的份上就应下来了。可如今是秦拉娣说出来,他打心底不乐意。
你们一家子坏种,我能让你们称心如意?
“呦,是这事呀。婶子,你可早说呀。”说到这里,苏淮略一停顿。
秦拉娣听了苏淮这话,脸色明显好多了。她以为苏淮要应下事情,正要开口道谢,这时她就见苏淮顺手掏出个小本本。
苏淮一边翻着小本,一边对秦拉娣说道:
“婶子,不是我不应你,可是我实在莫得空闲。你看看我这个小本本,上面记着的全是要打的东西。你看看这日子,排到十二月里的也有。”苏淮把小本子递到了秦拉娣面前,翻弄着给她看。
上面写着满满的人名和日期,更有图样和尺寸。
当初秦拉娣为了当村里的记分员,好歹上过些日子的扫盲班儿,她算是认得几个汉字,阿拉伯数字就更熟了。
她看着小本本上东一笔、西一画,一张张纸上满是字疙瘩,心里也知道自己是来晚了。
她心里暗暗有些后悔,早在自家男人从医院回来,就该拎着东西上门来,先把关系拉好。
谁能有这个前后眼,那时候又不能知道,那家该死的城里人,会派人来家里退婚。
……
不管心里如何后悔,秦拉娣仍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苏知青,俄们家玉枝的日子都看好咧,你看能不能把那不着急的,往后排排?”秦拉娣央求着。
“婶子,我跟你实话说吧,要不是刚才吴支书过来,我兴许还能挤些时间出来。现在人家吴支书的女婿要打不少的东西,这时间可就挤不出来了。吴支书那边还好说,可他女婿是城里的干部,咱们村里谁能惹得起?你说是不是。”
听了苏淮的话,秦拉娣眼里的光,彻底灭下去了。她心里明白,现如今自家男人失势了,墙倒众人推。
吴永贵那个老不死的还好对付些,可他的女婿……嗨,就算自己的男人仍然是村里的大队长,跟人家也没法比。
又经过了好一会拉扯,苏淮两口子完全拒绝了田家娘俩。秦拉娣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叹着气,领着闺女,拎着东西,往家走。
————
回到家里,秦拉娣长吁短叹着。四和尚从里屋出来,看着眼前的光景,就明白事情出了岔子。
四和尚坐在婆姨的旁边,也叹着气。“都怪俄呀!是俄连累了俄家的女子。要不是俄成这个样子,玉枝就成城里人咧。现在可好,嗐……”
田玉枝红着脸和眼,宽慰着自己的父亲,“达,都怪俄。你要不是想多给俄些陪嫁,也不会和俄弟去逮蝎子。也就莫了后面的事情。都是俄不好。”
听到闺女如此善解人意,四和尚更是为自己的女儿惋惜。
“你瞧瞧俄家女子,多好的娃娃。那个叫什么向前的,居然来退婚,有他后悔的时候嘞。”
当初,就是因为看到吴小蓉嫁进了城里,四和尚才托了多少关系,绕了好多的弯弯,才给自家的女子介绍了个好人家。
现在自己出事了,什么都莫咧。好日子莫咧,好亲家也莫咧。
四和尚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决定下大本钱。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还没死,仍要争取一把。一定不能让玉枝这么好的女子,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玉枝娘,你带上三十块钱,再去找一下那个苏淮。俄就还不信啥事能难倒俄田和堂。他一个知青小娃娃,见过甚!不管咋说,俄不能让玉枝在婆家受苦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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