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田家的娘俩，苏淮只是略略打了声招呼，指了指她们家的东西，然后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
整齐像样的家具，精美的栅格、雕花，秦拉娣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她摸着这件摸那件，每件都舍不得松手。
苏淮干了半天活，没听到田家娘俩有动静，他抬头望了望，看到秦拉娣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苏淮走过来，秦拉娣连连夸赞着，“苏知青，你这手艺可太好咧。俄真是莫想到，你这样的小后生，能打出这么好的东西。当年，俄大给俄陪嫁个箱子，俄还当成了宝。看完你打的这些个，俄都想把那箱子劈来烧柴火。”
苏淮可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他表情不变地催问道：
“婶子，你们什么时候把家具拉走？放在俄这达，多少有些占地方。我下面还有好多东西要做，一不仔细磕了碰了，回头还得再麻烦。再说咧，让别人看着你们打了这么多东西，也会传些个闲话不是。”
“有甚要说俄们的。嘁，当初一个个上赶着求俄嘞。”秦拉娣不以为然道。
“婶子，人家可比你们订得早。你说呢？再说咧，眼下和堂叔不比从前。”苏淮压低了声音。话语点到，意思你自己应该懂得。
经过苏淮这样的提醒，秦拉娣才反应过来，自家已经成了这样，真不比从前。可不能再招来别人的闲话。她急忙表示道：
“俄回头就请俄二爸、三爸他们过来帮着拉走。”
现下四和尚家的靠山，就是他的二叔田仁义。现在当着村子里的委员。田仁义家里壮劳力也多，他足有四个儿子。不管从人上算，还是从势上说，一般人家不敢跟田仁义斗。
要不是有田仁义护着田和堂这一家，那些曾经被田和堂、秦拉娣欺负过的人，还不知道得怎么收拾他们呢。
……
秦拉娣拉着女儿急急忙忙回家去找人，田玉枝回头冲着苏淮眨了眨眼。苏淮则对着她直摇头。
可以了，前前后后加一起算，也教了你十好几天，不能再教了。你该学的都学会了，老师傅我得好好歇歇喽。
田玉枝心有不甘地和母亲离开，这次她走得不是太干脆，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木工坊。
看到女儿的动静，秦拉娣也没多想，她以为女儿心里惦念着那些打好的家具。别说女儿喜欢嘞，自己也喜欢，都有点不舍得陪嫁给闺女嘞。
————
这一天里的动静，都看在众村民的眼里。
有那脑子反应慢的，觉得村里这个知青真厉害，打出来的家具真好看，等自己攒些钱，也弄个全堂新的家具。
有那真羡慕的，艳羡着嫁进城里过好日子的吴小蓉，感叹着自己不会投胎……
当然，更有那嫉妒的，偷偷说着一些闲话。
大湾村上百户人家，二流子不算太多，但也有那么几个。尤其田仁义的三儿子田和共，小名三蛋；赵三喜的堂弟赵文喜，小名孬娃；新任大队长孙玉峰的堂侄孙钢蛋。
这三个人除了奸懒馋滑，好像就没别的特长。
这三个人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天天摽在一起。平常下地干活时，舞三两下锄头，就得歇十来分钟。
农闲时，他们一准儿要去公社里玩耍一番。袖着一双手，歪戴着帽子，一走三晃。遇到那大姑娘、小媳妇，他们的眼睛就有了固定的地方，在前面直盯着人家的胸脯子，在后面，离不开人家的圆屁股。看美了之后，还要吹几声口哨。
为此，他们三人经常进公社里的劳动队。可总是死不改悔，回到村里头没三天，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就这三块孬饼，被村里人合起来称为“仨哈怂”、“仨坏”。
————
村里人都聚在村后头的路上看热闹，仨坏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仨趷蹴在一起，张望着木工坊。
等他们看到跟在秦拉娣身后的田玉枝，孬蛋和钢蛋就像看到了宝似的，馋得直流口水。
以前咋就没看出来，玉枝咋这么水灵咛？
三蛋还好点，毕竟那是自己的侄女，不敢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也不敢表露出来。
看到孬娃和钢蛋盯着侄女看，三蛋不乐意了。
“都给俄仔细着点，那可是俄家侄女。”
“三蛋哥，你这侄女越大越俊嘞。你说俄要是娶了她，还能叫你哥不？”钢蛋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悄闭嘴，你个哈怂！”三蛋骂了一句。
“俄就扯闲话么。三蛋哥，俄要是能找个玉枝这么俊的婆姨，俄这辈子就圆满嘞。”
……
三个人没正经地扯了一会子，孬娃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个也拉，那个也拉，都是俄们在后山头伐来的木头，凭啥都便宜了别人。玉枝好歹是咱们村上头的人，俄就不说咧。那吴永贵家的女婿可是县城里头的，咋就能来咱们村拉家具？另一个来拉家具的，俄连认识都不认识，又凭啥？”
另外两个人听了孬蛋这话，一个个附和着称是。
“就是么。依俄看，吴永贵这个老东西，一定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嘞。”
“一定是是吴永贵拿着咱们的木头，给他女婿送人情嘞。”
有了开头，三个人凑在一起越议论，越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仿佛他们的囊中之物，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虽然不管当初上山伐树，还是挖窑起木工坊，三个人都躲着懒，屁活都没干几下。但也不妨碍他们认为木头是村里头的，也就是他们的。
仨哈怂越琢磨心里头越气，于是商议定，分头去传吴永贵的闲话。
……
————
三蛋刚回到家，正要找自己的老爹发发心中的牢骚，却被田仁义拉着一起去干活。
“大，俄这是刚回来，脚都莫歇一下，还要干甚的活。”三蛋当然不乐意了。
“给你和堂哥家拉家具，俄就问你去不去么。”田仁义没好气道。
“凭啥只叫俄不叫俄哥俄弟？”三蛋不服气道。
“你个瓜怂，你哥你弟早过去嘞。你再说这怪话，看俄怎么收拾你。你是不是又想让俄抽你的懒筋嘞。”
一听要挨打，三蛋不吭声了，拉着空板车，朝着村后头走。
走在村后的路上，三蛋看左右没人，他小声地对田仁义说道：
“大，你说俄们大家伙一起上山伐的木头，凭什么让吴永贵那个老棺材瓤送人情。村外头的人来拉家具，一拉就是两大车。俄看吴永贵这个老东西私收人家钱财嘞。”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了意。田仁义心中一动，起了一些念头。爷俩边走，边小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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