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夏宇死死地盯着路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终于,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如同利剑般刺破夜色,一个急刹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迅速降下,露出顾远舟紧绷的侧脸。他甚至没有看夏宇,只是沉声吐出两个字:“上车!”
夏宇没有丝毫犹豫,拉开车门迅速钻了进去。他甚至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车子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了出去,飞快地驶离了云樱大学门口,将那片刚刚发生过混乱的地方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内死一般寂静。顾远舟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将车速控制在法规允许的极限边缘。夏宇则死死抓住头顶的扶手和安全带,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另一只受伤的手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的血迹与之前捶桌留下的混在一起,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焦灼和压抑,兄弟二人都没有说话,但紧绷的神经和沉重的呼吸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车子径直驶向了顾远舟的律师事务所。深夜的写字楼大堂空无一人,只有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电梯直达顶层。顾远舟推开自己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夏宇紧跟其后。
办公室内灯火通明,烟雾缭绕。夏宇一眼就看到,里面已经聚集了人——
程砚正倚靠在那张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边缘,指间夹着一支烟,烟灰已经烧了长长的一截,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微微低着头,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沈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沉默地望着窗外临川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挺拔的背影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连魏清也来了,他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眉头紧锁,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钢笔,显然也在深思。
陈默和凌郁则分别站在靠近门口和书架的位置,两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担忧。
听到开门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如同探照灯般打在刚进门的顾远舟和夏宇身上。
“远舟!”
“小宇!”
陈默和凌郁立刻迎了上来。程砚也猛地抬起头,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目光如炬地看向他们,尤其是在看到夏宇苍白失措的脸和手上明显的血迹时,他瞳孔微缩,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夏宇被这么多道沉重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阵阵难堪和巨大的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顾远舟察觉到他的无措,伸手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带到沙发区,按着他坐在了自己常坐的那个单人沙发上。这时,大家才更清楚地看到夏宇那只垂在身侧、指关节破损、沾满已经干涸和新鲜血迹的手。
顾远舟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地转身从文件柜下方拿出一个便携医药箱。他打开箱子,取出消毒棉签和药膏。
“我……我没事。”夏宇下意识地想把手藏起来,声音沙哑。
顾远舟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清冷沉静的眼睛看着他,那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夏宇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地、慢慢地把那只受伤的手伸了过去。
顾远舟的动作很轻,但消毒时不可避免的刺痛还是让夏宇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咬着牙,没有吭声。顾远舟仔细地清理了伤口,涂上药膏,然后用洁白的纱布一层层小心地包扎好。整个过程,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药箱开合的细响。
处理好伤口,顾远舟将医药箱放回茶几,这才在夏宇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声音低沉而稳定:“现在,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夏宇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他下意识地抓过沙发上一个柔软的抱枕,紧紧抱在怀里,似乎这样才能汲取一点点力量,缓解内心巨大的不安和恐惧。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在周围的人——对面沙发上神色凝重的魏清,站在沙发旁眉头紧锁的程砚,依旧背对着窗口但显然在凝神倾听的沈恪,以及一脸关切的陈默和凌郁。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夏宇再次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表演结束之后……姐姐说请我吃宵夜,庆祝一下……我们俩就一起往校门口走……”
他从如何在路上被李辉拦住开始,到李辉如何用海云的旧事威胁他单独谈谈,他如何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以为在学校内是安全的,如何支开了姐姐林晚,以及后来在快餐店里李辉如何挑衅、如何承认是他们绑架了姐姐……
随着他的叙述,办公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当夏宇说到自己如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如何接到顾远舟电话确认姐姐出事时,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
最后,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泪水,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寻求最后的确认般,望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破碎地问:“表姐……表姐她会没事的,对吧?他们……他们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的,对吧?”
他的问题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无助和脆弱。
看着这个平时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此刻被恐惧和自责折磨得几乎崩溃的样子,众人心中即使有再多的焦躁和怒火,此刻也化为了不忍。毕竟,他还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孩子,面对的是两个毫无底线的人渣。
坐在他左手边的顾远舟,伸出手,用力地按了按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支持。
程砚无意识地反复按动着手中的金属打火机,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眉头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心中的戾气和暴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
沈恪终于转过身,他走到程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面向众人,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慵懒,但此刻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和力量:
“大家先别自己吓自己。吴正发和李辉绑走晚晚,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挟我们。在他们达到目的之前,绝对不会、也不敢轻易动晚晚一根汗毛,除非他们自己想死无葬身之地。”
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夏宇身上,语气放缓了些:“小宇,你也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帮人是处心积虑、有备而来,他们盯上晚晚不是一天两天了。防不胜防,这不是你的错。”
然而,这番理智的分析并未能真正安慰到夏宇。反而像是揭开了他自责的伤疤,他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抱住脑袋,压抑不住的、细碎的抽泣声终于从喉间溢出,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程砚看着夏宇痛苦的样子,闭了闭眼,再次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那股几乎要撕裂一切的暴戾情绪狠狠压了下去。他知道沈恪说得对,现在慌乱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一想到林晚此刻可能正身处险境,可能害怕、可能受伤……那种无能为力的担忧和蚀骨的恐惧就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刺穿他的心脏。
这种感觉,糟透了。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最后一丝温情被冰冷的寒霜彻底覆盖。他暗暗发誓,用尽全身的力气——
等找到吴正发和李辉,他一定,一定会让他们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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